正文 第三十六章 朝政轉折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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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朝政轉折點
當仆人來報,說白敏中白大人已到正廳時,三皇子李滋正倚靠在漢白玉的拱橋上,漫不經心地喂著魚。
一身素白衣衫更顯得雅致,腰間係了根淡灰色的係帶,簡單地別了塊玉,烏黑的發也不綰起,一直瀉到腰際,修長的指優雅地端著一個羊脂的小碟子,細細地拈起些穀粒,仍向腳下的魚群。
這個身影淡淡的,仿佛稍不注意便要融入青綠色的背景中,閑適到讓人感到獨立於世。隻是倚靠在欄杆上的身子卻絲毫不動,似乎完全沒有聽到仆人說了什麼。
色彩斑斕的魚群爭搶著拋入水中的事物,擁擠地撞著彼此,奮力地甩著尾巴,企圖打開身邊的同伴,而平淡地看著它們的人卻似乎將思緒拋向了遙不可及的地方。
水池中滿滿的蓮葉已經完全敗落,殘留的幾枝也已發黑,歪歪地浮在水麵上。前幾日管家福伯要人來打理,卻被三皇子拒絕了,原因不明。
水中央是一塊巨大的假山,遠遠瞧著似乎有一個洞,恰好能容一個孩子的身形,靠著假山的地方隱隱約約還有幾塊沉在水中的石台。假山洞裏悠閑地躺了隻貓,斑紋很像老虎,隻是那睡姿著實不雅,也不知它是不是由那些沉在水中的石台跳過去的。
李滋細細地想著,小時候,自己也會像這隻貓一般,抱一塊羊毛的軟毯,然後跳過幾塊大石,躲到假山裏睡上一整天,任福伯帶著下人找上一天。那座假山裏還有當初自己挖的一個洞,藏了些東西,隻是時間久了,如今自己也想不起究竟藏了些什麼,也沒那份心思,跳過石台去看。
卻芫在時,有時候在自己腿上睡久了,也會想換個地方去睡,隻是她從來不知道那座假山是可以進去的,因此自己也找不出理由帶她去挖小時候藏在那的寶貝。
滿塘蓮葉已衰敗,那隻愛睡的狐狸卻不知道回來選蓮子,種出另一種蓮花來,還是根本沒把它們放在心上?
那隻貓是自己撿回來的,難以想象,換在以前是絕對不會做這種事的。小時候父皇便不允許養寵物,怕玩物喪誌,因此從小到大都沒有過一隻貓,更別談狐狸了。後來出了宮,自己建了府,也漸漸沒了小時候的心性,直到明白這世界上還有一個卻芫,一個可以和自己相依相伴的存在,盡管她是一隻狐狸。
李滋皺起了眉頭,忽然想到,這樣的時不時走神,去想念一個人,是不是也可以稱作玩物喪誌?
白大人在前廳已經等了很久,甚至第二次派人來催,管家很是著急,可主子他卻一言不發,對前來報告的人不理不睬,可偏偏沒一人敢上前。
主子最近心情不好,這是全府人都曉得的事情,隻是卻無一清楚主子是為什麼心情不好。清秀淡雅的臉上毫無笑容,最近更是破天荒地來這很久不來的魚池旁喂魚,隻是常常喂著喂著就喂出神了,就像現在。機械地重複一個動作,機械的喂魚。
福伯心疼地看著那些奮力搶食的魚,生怕照主子這個速度喂下去,明早魚便集體翻肚皮。一拍腦袋,暗罵道,怎麼這麼沒重點?光想魚去了,白大人怎麼辦?
今天可不同往日,白大人在前廳喝了一杯又一杯的茶,就算是禦賜的君山也擋不住白大人的怒火了,可主子他……
就在管家快被焦急燒傷時,三皇子他終於動了。
“福伯,叫小彩叫來,我要收拾一下頭發。”說罷便先走了。
管家福伯還楞住原地沒反應過來時,又聽那個走路輕柔無聲的主子說道,“讓白大人耐心等著,本王府上的好茶盡他挑,坐住了就是。”
福伯尷尬地站在原地,眼睜睜地看著那個素色的身影消失在回廊那頭。
白敏中在正廳幾乎等到要爆發,越想越覺得這個三皇子不識抬舉,竟敢如此晾著他,手裏的杯子越勒越緊,直到虎口通紅,生生陷下去一個深坑才注意到,用力地擲了出去,登時翻出一大片茶水,潑了不少在他深綠色衣衫上,留下一片暗黃的茶漬。
站在腳落的福伯一陣緊張,就在剛才重複主子那段話時,白大人越來越難看的臉色差點就嚇得他說不下去。
一聲淡笑聲傳來,福伯大鬆了口氣,便聽那個笑聲的主人說道,“白大人好大的脾氣,這麼一會兒都等不住,那宰相之位怎麼就肯等上這麼久?”
白敏中原本就差的臉色更是難看,隻是還得扯著嘴角笑,“三皇子說笑了,宰相之位乃聖上隆眷,白某這個爛脾氣可不是願意等上這麼久的人。”說時還朝皇宮的方向拱了拱手。
李滋也不回駁,笑笑道,“是嗎?我以為白大人今天來是為了拜相一事,原來是我搞錯了。”
白敏中頓時被噎住了,臉上一陣紅一陣白,這次來還真是為拜相一事,隻是他這麼說了,自己還怎麼接下去。
“福伯,給白大人再換上杯熱的,最近天氣不好,涼的喝多了總是對身體不好。”李滋含笑吩咐身後的福伯,優雅地執起身邊侍女新泡的一杯,垂目輕抿了一口,仿佛絲毫沒在意白敏中的怒火。
福伯在心裏抱怨著,麵上卻不敢有絲毫的不豫,這白大人再喝就要尿褲子了,哪裏容得你這種灌法?
兩人相對盤腿坐著,隻是誰也不說話,周遭的空氣也冷了下來。
烏黑發絲鬆鬆用一根絲帶綁著的人卻仿佛毫無所覺,悠閑地從小幾下掏出兩個棋盒,將小幾從中間分開,再翻過來合上,平整的小幾頓時變成了一個打滿了格子的圍棋盤,界限清晰分明,做得極為精致。素白的手指將其中一竹製的盒棋推到白敏中麵前,微笑問道,“白大人,可要來一局?”
白敏中心裏急噪,卻曉得在三皇子這兒,最不該的便是急噪,不然這個始終優雅笑著的人早晚會神不知鬼不覺地將你收拾了,屍骨無存,略一猶豫便答應了。
福伯站在牆角已經一覺睡醒了,擦擦嘴邊的口水,咂咂嘴,微眯眼才發現那兩人還在對弈,隻是這結果嘛,一看便知。
白大人直咬唇,懸在半空的手遊到左遊到右,就是不放,福伯搖搖頭,舉棋不定說的便是他。再反觀自家主子呢,那人正半眯著眼,抿唇,右手支著腦袋靠在棋盤上,一頭黑發歪在肩頭,銀色的係帶幾乎要滑到發尾,左手輕輕地從竹盒裏抓起一把玉石的棋子,又輕輕地撒下,如此反複,滿廳隻是這一種聲音在響。
根據福伯這麼多年的經驗來看,此人正在笑,盡管這個弧度小到不能再小了,但確實在笑。
福伯實在想衝上前去告訴可憐的白大人,搖著他的衣領吼道,不要再和他下了!你可知道這小子是誰的徒弟嗎?你又可知道他已經在昨天將他師傅打敗了?完勝!但是,哎……不能說。
因此白大人汗如雨下,隻能在心裏腹誹,並非所有君子都擅棋,這三皇子實在是奸。
“我認輸。”白大人經過艱難的思想掙紮,終於抬頭對李滋說道。
三皇子長長地哦了聲,外加上揚的尾巴,聽在白敏中的耳朵裏實在不舒服。
“白大人不再考慮考慮了?這棋還有機會。”
白敏中搖了搖頭,他今天還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可不是來陪你玩棋的。
那個一步一步將對手逼入死局的人,正輕輕笑著,樣貌是一等一的清俊雅致,宛如一朵盛開的白玉蘭,當然,如果排除他時而惡劣的性格話。
“夔王爺,白某也不跟你兜圈子了,我實話實說吧!”
李滋挑了挑眉,示意自己在聽。
“陛下已經找我詳談過,這任宰相,白某當定了。”
李滋看著他揚起的下巴,微微笑了笑,支著的手絲毫位未動,清雅地說道,“那先恭喜白大人了!”
白敏中心裏氣得要死,可對著那個笑得素雅的人不得不忍下點頭,繼續自己的話題,盡管全程都像自己在唱獨角戲,“但白某還是那句話,李德裕氣數已盡,希望夔王爺能夠盡力幫助白某為大唐民眾共同構件一個美好的未來。”
冠冕堂皇的話,白敏中說起來總是分外順口。
“好。”
這次白敏中楞住了。他剛才說什麼?
“我剛才說好。”仿佛看出了白敏中的疑惑,李滋微笑著又重複了一遍,開始一顆一顆拈起放在盤麵上的棋子,就像在拈那些細碎的魚食,隻是動作依舊無可挑剔的完美。
上次同他說時,明明他還一副不高興的樣子,隻是這次怎麼就突然變了?“夔王爺,您確定了嗎?”
李滋頭也不抬,笑了笑,“這有什麼好確定的,好便是好。”
原以為花上大力氣也沒把握的事情竟然就這麼辦成了?白敏中有些不確定自己的好運。夔王爺今天似乎不太對勁,豪爽過頭了。
上次請了他在怡蓮樓吃飯,動用了府上所有的門客,上門四次這才請來了這個大駕的夔王爺,今天的拜訪也是早早地下了拜貼才得以見到尊容,想他白敏中何時見個人還需下拜貼的?可現在僅說了一句話,他就這麼答應了?
有點反應不過來。
“福伯,吩咐廚房,今天多準備幾個菜,我要留白大人吃飯。”
白敏中終於體會到什麼叫受寵若驚了,雖然這個詞用得完全不對他胃口。
“白大人可有什麼特別愛吃的菜,小三可吩咐廚房準備。”李滋對著溫和地笑。
這一笑便把白敏中神經笑斷了,外加一句小三,白敏中反射性地以為堂堂的夔王爺要在飯菜裏下毒。
“酒可有什麼喜愛的?”
白敏中搖了搖頭,“夔王爺不用準備了,白某還要回府。”
李滋卻擺擺手道,“白大人不用客氣,夔王府上還是有兩個拿得出手的廚子的,雖比不上前次我們去的怡蓮樓,但就享受二字,也夠了。”
白敏中頓住了,“這……那好吧!叨擾了!”心中完全拿不準這個古怪的皇子又打什麼主意。
(我思念了N久的小滋哥哥終於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