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吃個什麼醋？反正你早晚是嫁我的，我才不多管這些小事呢。”憐君傲氣地別過頭去，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樣，心裏卻暗怕給起瞧出些底氣不足來，趕緊又加了句，“你說是吧，叔叔！”滿心希望靠他叔叔的肯定獲得信心。
    哪知他叔叔今天偏偏不順他一意，一開口就是一聲長長地額……，狐狸眼活絡地轉來轉去，然後看著卻芫，難得正經地說，“雖說這丫頭是討厭了點，但嫁人還是要嫁她喜歡的，我不想強求……”這番話說得畏畏縮縮，幾次避開憐君驚訝至欲殺人的目光。
    卻芫一笑，心想這老爹到是挺好的。
    “叔叔！你答應了我爹的，怎麼能忘記？！”憐君一陣風似地拐到老爹身邊，望著他光溜溜的腦門就質問道，“你總不能把卻芫嫁給一個人類吧？！”
    “可……如果丫頭喜歡上人類我也沒折不是？況且小潮他娘還是嫁的人類呢，不過得也挺好？”
    張議潮在這個關鍵時刻讚成地點了點頭。
    “可我們是定了親的！”憐君一怒就吼了出來，腦子裏電光一閃，急急問道，“你不會是聽李大人說要把卻芫介紹給三皇子便動心了吧？三皇子那種皇族是不會娶咱們狐狸的，你不要想拆散我和卻芫！”
    憐君心裏也沒個準數，根本就不曉得那個放狂話要與炎寧公平競爭的三皇子究竟是不是對卻芫真心。但聽在老爹耳裏顯然這不是重點，狐狸怎麼了？狐狸比人還高貴不是？！
    他一急，一跺腳，眉毛就倒豎了起來，顫著手指著憐君的鼻子就問，“你就這麼想你叔叔的嗎？！我除了貪酒貪棋，可還貪過什麼？！狐狸哪裏比不上人，我倒要問問你呢！”
    憐君自知失言，趕緊想彌補，卻又不知說什麼好，抓耳撓腮，一時急得團團轉。
    卻芫一看兩人之間氣氛不太對，笑著打了聲哈哈，拍拍憐君的肩膀說，“如果你一直一直對我好，我嫁給你也不是不行，何況我們還有婚約，隻是如果我找到自己喜歡的人……”眼珠一轉，找不到說辭接下去了，又扯道，“找到喜歡的人到時再說。”
    憐君一看老爹的臉色才剛剛好上那麼一點，雖然心有不滿，但也不敢再強求下去了，隻得悶聲點頭。
    老爹重重地哼了一聲，甩袖便走了。
    “叔叔今天是怎麼了？”老爹剛走，憐君就苦著臉抱怨開了，“他從來不會對我這麼凶的，一定是聽了李大人那句話！”
    “如果不是三皇子確實比你出色，我想人家李大人也不會出這種建議。”卻芫嗬嗬一笑，“你也不用擔心，找到一個喜歡的人不容易，你的機會還是很大地……”
    憐君一聽她那個“地”拖得老長，心裏就來火，“還不是你！如果你不出去招惹張三，招惹李四的話，我哪裏有這麼多煩惱！都怪你這張臉！”
    卻芫抬眉上下打量了下憐君，“喲！這就是狐族大才子的風範呀！嘖嘖……還都怪我這張臉，這張臉怎麼了？”
    “臉長得太好了！還有，你不要總拿這個才子不才子的說事，我知道你對我不滿意，但……”
    “但什麼呀？”卻芫好笑地看著這個一身紅，仿佛急得連臉蛋都快燃燒起來的小狐狸，戲謔地問。
    “總之我不會讓你嫁給別人的！”憐君冷哼一聲，又和昨天一樣，憤怒地撒腿跑了，臨走還不忘瞪上無辜的張議潮一眼。
    “他似乎對我頗有意見。”張議潮絲毫不吝嗇對卻芫的笑容。每每想到這，卻芫總會記起電視台的周末大放鬆和商店的跳樓價甩賣，於是扯出一個笑容，就著張議潮剛才的語氣念了聲，“表哥。”
    張議潮一楞，這才意識到卻芫是在叫他。
    “他不是對你意見頗大，是對你的行為意見頗大。”卻芫隨意地提了提，見張議潮明白了她的意思，又說道，“你就要回吐蕃了嗎？”
    “不錯。”
    “回吐蕃闖你的天下？”
    “不是闖我的天下，而是為我的人民闖一番天下。”張議潮正色說道。
    卻芫看著他剛硬的麵孔，淩厲的氣勢，不自覺地佩服起這個男人來，但看到他說這番話時的表情和決心，又忽然想起了剛才眾人提到的三皇子李滋，那個一心要從宦官手中奪取政權，做個好皇帝的李滋，一時有些恍惚。
    “我聽你說過很想去吐蕃，現在這話還成立嗎？”張議潮用腳尖撥弄著坑邊的樹葉，將枯死的葉片掃到成了灰燼的坑中，一點一點將它埋藏，直至仿佛從不曾出現過，這才停了腳。
    卻芫看著他的動作，咬著嘴唇，不知該什麼回答。
    世間離奇的事情總是很多，但沒有想過自己也能碰上。如今在這唐朝過得也挺好，但心裏總是無法將自己視為唐朝人，如果有機會回到現代，還是要去試試的，畢竟那邊還有父母，還有……老板。但憐君和老爹要怎麼辦？還有炎寧和李滋……
    “怎麼，猶豫了嗎？”張議潮笑著問道，嘴角隻翹起了一個小小的弧度，使得他的臉孔看起來更加冷漠。
    卻芫不喜歡有人對著她做這個表情，總覺得帶著嘲笑的意味，盡管很多時候別人根本沒有。
    “沒有，吐蕃是一定要去的。”
    “其實如果你是想去吐蕃玩，我看大可不必，如今吐蕃非常的亂，人們都想著往外跑，沒人願意在這種亂世去邊關。”
    “不是去玩。”卻芫皺起了眉頭，似是不悅，“是去辦很重要的事。”
    張議潮顯然也是感應到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雖然不清楚這番話錯在何處，但他還是聰明地選擇避開，“我和我父母都長期住在吐蕃，如果你願意來的話，我十分樂意招待你，就像你熱情地招待我一樣。”
    卻芫一抬頭，看了眼高大的張議潮，以及他那張在黑暗中顯得十分剛毅的臉，點了點頭。餘光瞥至屋子，憐君正直直地站著看著這邊，像是台風來都吹不走的架勢，不禁覺得好笑，便同張議潮打了聲招呼想走了。
    其實她心裏對張議潮昨晚的行為是有些不滿的，但畢竟是自家親戚，沒法說什麼，但能避開的時候，卻芫寧願選擇不見。
    張議潮見卻芫是想走，張嘴便說，“你今天的妝很好看。”
    卻芫一楞，回頭歪著腦袋看了他一眼。
    張議潮猛敢呼吸一順。眼前的女子又是一身光華，清澈如水的氣質實在是讓人不動心都難。李唐開放，女子多豐滿妖豔，長安流行梳髻，外族傳來的風俗，許多人還愛貼花鈿，一切到了她這便都省去了，隻因那完全是多餘的步驟。原本是這麼想的，但今天看了，這才發現原來淡妝更能襯托她的美。
    素麵是白蓮，淡妝是桃花，那濃妝豈不成了牡丹？
    張議潮在心裏暗暗佩服自己的想象力，看著麵前長發柔順地散在肩頭，一身素白的優雅女子說，“其實怎樣都很好看。”
    一想此話唐突，但說都說了，還能怎麼著，就像昨晚，摸摸嘴唇，似乎還殘留點淡淡的馨香，便覺這唐突得好。
    “多謝。”卻芫總覺得張議潮有點怪怪的，笑笑便走了。
    金烏西墜，玉盤東升，月光輕墜，丹桂影隨月移，清香陣陣，就灑落在她身後。張議潮看著這個踏月而行的女子，一時間有些分不清到底哪個是夢，哪個是現實。
    憐君無疑是好運的，他在很小的時候便和這個狐族幾乎是千年來最漂亮的小狐狸定下了親，得到了直接晉級的機會，偏偏有人還不知足。張議潮輕哼一聲，冷冷一笑，看著光影交彙處的那一抹豔紅不屑地走了。
    孝子有孝子的苦處，比如張議潮。前途無限如他，卻必須聽從父母的安排，娶一個自己不愛的女子為妻，雖然他父母顯然是自由戀愛結婚，但他的孝順直接取消了他這項權利，盡管唐朝人根本不曉得這叫自由戀愛。
    憐君這次換了個姿勢站在卻芫臥室門口，門神般守著，目光如聚，一動不動打量著這個已經走到他身前的白狐狸。
    “你到底有什麼好？”他皺著眉問。
    “我也不知道。”卻芫心裏一陣輕笑，麵上卻擺出一副嚴肅思考的神態，“或許你該問問你自己。”
    憐君趕緊轉過臉去，隻是耳根也在紅，而且很明顯。
    “問我有什麼用！”他像個別扭的孩子，故意大聲地說話，好讓自己看起來底氣足些，“你應該去問那個姓張的！他肯定知道！瞧他看你的眼神！真讓我惡心！”
    “如果你實在不清楚，你可以去小潮，如果你覺得他眼神惡心，那你就放棄吧，這個問題似乎沒有意義。”
    憐君將手敷在麵上，企圖降下點溫來。好不容易脖子不紅了，有人就急不可耐地轉過身，瞪著一雙狐狸桃花眼怒道，“我才不屑和他說話，早走早好！”
    “你想去吐蕃玩玩嗎？”卻芫忽然笑著問道。
    “吐蕃盡是土匪盜賊，誰要去那種地方！”憐君癟癟嘴，搖了搖頭，手卻不肯放開，“打死我我也不去。”
    “我準備去探探路的，順便叫上你，誰想你不去，那我還是另找別人吧！”卻芫可惜地說。
    “你要去吐蕃？！”憐君大驚，“去那做什麼？！和那個僵屍臉一起去嗎？！我不同意！”
    “要你同意做什麼？”卻芫笑著問他，“你又不願意去，還管我？我閑得慌，去蕩蕩。”
    “你不能再出去蕩了，上次一出去，給我蕩了兩個回來，這次在家還找了一個，如果再出門，那我可怎麼辦？”
    “那你是去還是不去？”
    “隻要你不和姓張的一起去，我就去！”憐君一咬牙，狠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