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6）
    當雲加入到戰役中時，翔已經完全處於崩潰的邊沿，緊握著手中的劍，雙眼像要突出來一樣瞪著此刻被高木啟耀攙扶的絳藍也。他身體的顫抖越來越明顯，終於強烈的憤恨、猜忌、嫉妒吞沒了他所有的理智，舉起手中的劍，向絳藍也那邊衝去。
    一切來得太突然，我沒能抓住他。遠處的高木啟耀也看著翔向他們衝過去，他想趕緊攙扶著絳藍也離開，可是卻被突然攻擊過來的雲給糾纏住。接下來的事情，是我這輩子永遠無法忘記的一幕。
    翔，完全沒有理智的向前衝著，而我一直在後麵追著他。絳藍也眼見著翔舉著劍越來越靠近自己，他卻沒有躲避。我驚訝的看著他，發現他的視線一直沒有離開過翔。劍就那麼輕易的刺穿了他的身體，他溫柔的看著翔，我從他一張一合嘴巴讀出‘我的願望隻有你能實現’。
    當翔拔出劍，絳藍也的血噴射在他的臉上，他一下恢複了理智，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驚呆了。扔下自己手中的劍，死命抱住了已經出氣多進氣少的絳藍也。當時的情景，不願我講，你也應該想象得出吧••••••
    那一刻，對於翔來說，天已經塌了。當我蹲下，看著已癱坐在地上，抱著已經死過去的絳藍也的翔時，我仿佛看見自己那時抱著平陽的情景。我撫上的他臉頰，告訴他絳藍也的願望隻有你能實現，然後轉身向雲那邊走過去。
    此時，高木啟耀已經注意的絳藍也的情況，他和雲對戰時顯得很浮躁，浮躁是兵家大忌，最後的結果就是敗下陣來。他在雲一劍刺中，倒在了血泊了。
    我來到他的身邊，俯視著他。他嘴唇一張一合的看著我，我有些吃驚，他問我的竟然不是絳藍也，而是平陽。
    他問，大哥真的已經死了嗎。我沒有回答，反倒問他，你就不關心絳藍也怎麼了嗎？
    他聽見我這樣問後，反倒是笑了起來，說那時他希望的。
    那一刻我明白了，絳藍也或許是真的愛著我眼前這個垂死的人，但他的心在備受這份情的煎熬，在他想不到兩全其美的解決方法時，他想到了死，想到死在這輩子也許最對不起的人手裏。不對，應該是最愛的人手裏，他是真的還愛著翔，隻是他無法對自己抱有兩份感情無法釋懷，所以他選擇了這一步，所以他才在最後說我的願望隻有你能實現。如果絳藍也是如此，那地上躺著的人又是怎樣的呢？
    我看著高木啟耀，他的嘴一張一合，緩緩的訴說著。
    ‘從小，我就很仰慕大哥，他很溫柔，對任何一個人都以禮相待。可是，那也是我最嫉恨他的地方，因為他生活在皇宮這樣一個地方竟能保持如此的聖潔••••••’
    他越來越虛弱，他說話的嘴形越來越不明顯，即使我一直盯著他，也有很多沒有讀出來。他像是說了很多，我卻一點兒都不知道。我有些著急的提起他，使勁兒搖晃著他，讓他說清楚說完整，可是到了最後我連他的唇的蠕動都看不出來。
    似乎在那時有一陣風浮過，一絲聲音突然竄進了我的耳裏。我不敢置信的看著我手中已死的人，我失聰的雙耳竟在高木啟耀死後恢複了一點兒聽力，並且聽見了最後的遺言。哥，對不起。
    我扔掉手中的他，站起身來仰天大笑。我失聰的雙耳竟然會有恢複的一天，竟然還聽見那句對不起。我朝天問著，平陽，你聽見了嗎？你最愛的人向你說對不起，可是你的愛卻沒有回報。
    平陽，是你讓我恢複聽力的嗎？是你讓我聽見那句話，要我原諒那個人嗎？
    那時的耳裏，不停的回響著那句對不起。直到現在，五年過去了，我仍能回想起。我恨這個人，可是卻清楚的記著他說的最後一句話。也許是在我的聽力突然的恢複後，當成是在替平陽聽到了這句話一樣，是平陽把聽力還給了我。
    ••••••
    戰亂就這樣結束了，所以人都歡呼，都在迎接元禮一個新王朝的到來。可是再多的歡騰喜悅抹殺不了經曆過這次戰亂後每個人心中我的悲涼，我也不例外。隻是，我還有必須要處理的問題，我必須把個人的感情放在一邊。
    戰亂結束後，雲開始準備登基之事，他忙得不可開交。在人前，他將是一個永遠至高無上的君王，也是一個令人稱讚臣服的君王。他的成就彌補了所有人心中因失去平陽這樣一位傑出繼承人的遺憾，所以他成了所有人心中唯一的主宰。
    可是人後，每一夜我都可以看見他獨自一人在室內，靜靜的在黑暗中沉思著。有時候他會做到窗前，看著外麵的一輪月亮，月光灑在他的身上，他是那麼的悲涼，就好像要哭出來了一樣，可是他沒有流一滴眼淚。常常這個時候，我都會上前，像以前一樣抱著他，讓他依偎我的懷裏。
    好幾次，我都說雲，想哭就哭吧，在我麵前你不是君王，你隻是一個我看著長大的孩子。可是他每次都是搖了搖頭，對我露出一個比看見他哭還難受的笑，回答我。
    元禮的天由我撐起，你的天也有我撐起，翔的天有你撐起••••••
    那一刻，哭泣的人是我。
    那段時間裏，常常就這樣抱著他一整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