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文越命不好，人家是生在大俠莊主的家裏，長大了也成一代的梟雄。我卻偏偏生在個所謂的書香世家，從小染了一身的酸氣。自打會識字以來，看的最多的是什麼？不是武功秘笈，也不是什麼內功心法，全都是些大學中庸四書五經，看到最後就讓人作嘔。
    “哎！少爺少爺！您別跑啊。。。您。。您這讓我怎麼和老爺交代啊！”我一看後麵又追過來一個人，就拚命的在前麵狂奔。開玩笑，要是被抓了回去，那幾十頁的書誰來幫我抄？
    我回頭衝那個年近花甲的教書先生做了個鬼臉，手撐著石製的護欄一用力，翻了過去。擦身而過的丫鬟們都看習慣了，端著盤子點心之類的在我麵前晃了一晃又接著往前走。
    躲躲躲，我究竟要過多久這種逃亡的生活啊？我靠著後院裏齊人高的曬的硬硬的幹草，從裏麵摸索了半天才抽出了個小包，展開一層又一層的包裹，裏麵就剩下了一本小冊子。幹幹淨淨的封麵上除了“武林不為人知的秘密”幾個小字以外，什麼就沒有了。沒錯，這就是我活了十七年以來最大的盼頭——這冊子不知是何人所編，不過據說也離不了當時江湖上收集情報一流的逐月樓。編這冊子的人很是有心機，盡寫些別人不知道但卻極其想知道的事情。於是乎，不管信不信，揣測了一千遍一萬遍，還是信了。
    每月一冊，這個月的我剛剛才叫文恬從外麵幫我弄來。
    “哥哥，你果然在這。”草堆裏突然的冒出了個腦袋，我差點就手起刀落收拾了她，當然，此刀為手刀。
    “鬼丫頭，你怎麼也跑這來的？存心想暴露你哥哥是不是？”我一陽指指向她腦門子，文恬倒是也十分的配合，應招倒下了。
    我正咯咯的笑著準備翻書看呢，文恬這丫頭卻一骨碌的翻坐了起來，一點也沒有姑娘家該有的樣子，那動作麻利的。。。
    “唉。。。哥哥。。。”她纏上我一隻胳膊。“我聽爹爹說，你都連中了會元和解元了啊？”
    我繼續翻那小冊子，不經意的點點頭。
    “哥哥你太厲害了，玉兒和我說，你把他爹爹氣的半死啊！玉兒和我開心了半天。。。”
    文恬這丫頭在說什麼？玉兒？
    “誰是玉兒啊？”
    “你真是健忘！”文恬把剛才我給她的一陽指又還給了我，這丫頭一指戳在我太陽穴上當真是有些頭暈目眩的感覺。
    “就是南容王爺家的小女兒呀，以前來過我們家的那個。。。她還搶過我給你的書呢。”
    “哦哦哦。。。”我拍拍腦袋，想起了個人影。“就是那個長的像狐狸一樣的女孩是不是？叫南容玉的！”
    文恬直點頭。“聽說南容王爺家的長子也參加了去年的秋闈，結果連邊都沒沾上，隻能灰溜溜的藏起來了。”
    晚上的時候，我和文恬悄悄的想溜回正園，可還沒到走廊——
    “恬兒，是你麼。。。恬兒。。。”
    糟了！我暗叫事情不妙，這聲音，似乎是娘的。
    文恬趕緊拉拉我：“哥，怎麼辦？”
    “噓。。。”我把她拉到身後的柱子旁邊，然後站直了身子直視推門出來的婦人。
    “娘。”
    “越兒，你妹妹呢。。。我聽到她聲音的。。。她人呢？”女人的目光直接越我往我身後搜尋。“恬兒。。。恬兒。。。”
    我心裏暗叫糟糕。娘因為生我們的時候不幸失去了一個女兒，也就是我的一個妹妹，受了刺激便瘋瘋癲癲的。這是從我有記憶以來便有的事。爹交代了一千次一萬次，絕對不能讓文恬這丫頭單獨的和娘見麵。。。
    “娘，娘！”我趕緊上前攔住就要跨出房門的人。“娘，越兒好久沒看見您了，您怎麼就記得找妹妹呢？”
    娘把目光收了回來，又在我的臉上停留了些許時間，忽然說道：“越兒，娘累了。下次來看娘的時候記得把恬兒帶來。”說完，木門就啪的一聲給關上了。
    若不是我閃開的快，恐怕鼻梁都要給她拍斷了。柱子後麵的文恬咯咯的笑出了聲，且越來越大。
    “鬼丫頭！都是你。”我一把把她揪了出來。
    文恬倒是一臉的委屈：“哥哥，明明是娘不願意理你，你怪我做什麼？”
    這丫頭，越來越牙尖嘴利了！
    春闈剛過的那段時間，日子的確是比以前好過的多，我出去偷偷的練武也比以前方便了。
    “小黑，你說。。。我以後要是做官了，還能養你麼？”我來來回回的輕輕撫摸著小黑光滑的皮毛。小黑仰頭：“喵嗚~”
    “哥哥。。。你這麼喜歡小黑啊。。。”鬼一樣的存在，文恬又出現了。
    我一把抱起了小黑，藏在懷裏：“是啊，除了小黑我誰都不會喜歡的！”
    文恬賊賊一笑，越發長大的黑眼睛往旁邊掃了掃，靠近我說道：“哥哥，你是不是為殿試一事煩惱啊？”
    可不是麼！不是我自誇，若是真一個不小心讓我中了狀元，我該用什麼樣的表情麵對。文家是書香名門，曆代已經出了不少狀元，可是無疑都是文狀元。若是我能彌補爹當年屈居榜眼的遺憾，相信他老人家以後就不會再對我練武橫加阻攔了吧？可是。。。那樣的話，我不正是把自己以後的路完全的交給別人了麼。
    “好恬兒，你是不是有什麼話要跟哥哥說？”我滿臉堆笑著靠近文恬，小黑也突然從我的懷中一躍而出，鑽進了草叢裏。
    “喏。”一張素帛遞到了我麵前。
    “這是什麼。。。。”我扯開一看，上麵密密麻麻寫了一大片的字，有些地方還用毛筆畫了些我不大明白的圖。“這是何物啊？”
    文恬拍拍胸口，又拍拍我肩膀。
    快到子時的時候，我記著文恬的話，悄悄的帶上門到了院子裏。還未有任何生意的荷花池邊，已經站著一個人。
    我揉揉眼睛，再揉揉。
    荷花池邊，白色紗衣在月光下微風中，飄動翻飛。
    “媽呀！有鬼！”我剛想轉身逃走時，那個鬼爪已經抓了過來。
    “哥哥。。。說好亥時在這裏等我的，你怎麼到這個時候才來？”
    “文恬。。。你越來越不像女孩子了，你哪來那麼大力氣的。。。”我打掉那隻一點也不能用柔荑來代替的手。“你說子時就能讓我見識到神奇的東西，那我就要子時來啊，來早了做甚？”
    文恬不說話了，拿出白天出現的那事物，忙活了開來。
    “點七根香堂裏用過的蠟燭。。。好。。。七個紙疊的小船。。。好了。。。再放上去。。。”她一邊自言自語一邊從旁邊的小籃子裏往外搬東西。“哥哥，你把這些紙船都放進水裏去。”
    “做什麼？”
    文恬眨眨眼睛，甜甜的笑了一下：“等會哥哥你就知道了。”
    這丫頭，越長越有大家閨秀的長相了！可是，隻有長相。
    我順著她的話把那些帶著燭光的小船輕輕送上了水麵，立刻的，它們隨著水的波紋都開始往遠一點的地方漂去。
    “這個，到底有什麼用？”我看著它們越來越遠離自己。
    文恬卷起了長長的水袖，俯下身子用手滑了幾下水麵，水麵上的波紋立刻多了起來。“我師父教我的。其實我一直都知道哥哥很煩惱，哥哥根本不想考取功名的對不對？我知道你對做官或是大富大貴都沒有什麼興趣。。。。”
    “好妹妹。”我一把握住她的手。
    “其實我也是的。”文恬衝我笑。“我和哥哥一樣，對武功感興趣。我把事情和師父說了以後，師父就給了我這個，他說隻要按照上麵的做法做，就可以讓布這個陣的人擺脫困擾的環境。而且是，立刻。”
    當真會有這麼好的事情？我正懷疑著，外麵就突然響起了梆子聲。原來不知不覺的，已經到了子時。
    梆子聲剛落，原本還算亮堂的夜空頃刻之間暗了下來。
    “哥哥，你看！”文恬的手正指著從天而降的幾條光亮的線。
    “那是何物啊。。。。”我活了十七年，也沒見過如此神奇的場麵。仿佛是從天上那些碎星上放下的線一般，光亮的存在從天際一直延伸到了麵前的池子。再到上麵漂浮著的幾個小船燈。
    “哥哥，快去！”
    我突然被人從後麵推了一把，搖晃了幾下還是直接栽進了荷花池裏，嗆了幾口帶異味的水之後我才浮了上來。
    “臭丫頭！你想害死你親哥哥啊。。。啊！！！！”我腳下一滑，好像是踩到了淤泥裏的石頭吧。求生本能使我立刻抓住了前方不遠處在飄動的紗衣裙邊。。。
    文恬撲通一聲掉下來的時候，滿池子都像是注滿了水銀一樣閃著熠熠的白光。耳邊一片靜音，便什麼也都看不見了。。。
    不對。。。為什麼我在什麼都看不見之前聽見了。。。。聽見了小黑的叫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