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全身酸痛。
    不對，我怎麼還有感覺？
    眼開眼，黑，好黑。
    想起身，卻發現自己根本動彈不了，怎麼回事啊？
    喉嚨冒著幹煙，渴，水，我要喝水。
    “水——水——”一出聲，發現自己的聲音很脆弱。
    “咚——”聽到有人摔倒的聲音，這裏還有別人？
    “小姐，你醒了？”那人將燈點起，發現她點的是蠟燭，怎麼，這裏停電了？怪不得這麼漆黑一片。
    “嗯！”待慢慢亮起，我仔細打量了四周，屋內的擺設並不像現代派的，全部都是木製品，想必這家主人很喜歡古雅。
    當我看到點燈之人，她側對著我，我忍不住笑出聲來，她居然穿著古代的衣服，而且……也太性感了吧，胸前的渾圓若隱若現，如果我是男的，恐怕早就撲上去了吧。
    那人轉過身，很漂亮的一個女孩。
    大眼、挺鼻、小嘴，皮膚白皙，長大之後鐵定是個美人。
    我想起身，這才發現自己被綁著，難道我被綁架了？可是——我不是應該死了嗎？
    “喂，你是誰？這裏是哪裏？”我凶道。
    女孩明顯被我的態度嚇到，睜大雙眼盯著我，口裏念：“小——姐，你怎麼了？你別嚇奴婢啊，你不認識小梅了嗎？奴婢是小梅啊。”
    小梅？腦子裏搜索了一遍，的確，我不認識小梅。
    “這裏是什麼地方？”看著美女變形的臉，我的語氣變得柔了一些。
    “這是武府，這是你的房間啊。小姐，你是不是中邪了？”美女突然想到什麼似的，“小姐，奴婢這就去叫老夫人過來，你等著。”
    “喂——”跑得還真快，也不先幫我鬆綁，看樣子也不像是綁架我的，到底是怎麼回事，我一頭霧水。
    不一會，有個約莫四十歲左右的婦人走了進來，見我正盯著她，很想上前但又懼怕地看著我。
    她問：“小梅，到底怎麼回事？”
    “我——我——”小梅就是剛剛那個美少女，“小姐，她剛剛問奴婢是誰。”
    拜托，這有什麼好驚訝的，我本來就不知道你是誰呀。
    不過看了這婦人的裝扮，我心裏沉了一下，也是古裝，難道——我穿越了？
    等等，我前麵被人推出窗外，然後又被白爺爺推倒，然後——醒來就發現自己被五花大綁在這張床上。
    婦人根本不懂我的心思，見我呆呆的，她說：“去，請個道士！”
    “可是……老夫人，現在已是亥時，恐怕……”
    “明天一早就去請。”老夫人看了我一眼，說：“小？，你怎麼了？你不要嚇娘啊。”
    “娘？”她是我娘？
    “你認識娘？”
    我不認識，不過，我也不希望明天真的請來道士為我去邪，我根本就沒有中邪。
    我點點頭，輕聲地說：“娘，女兒隻是有點失憶，忘記之前發生的事而已，怎麼會不認識娘。”
    “失憶？”
    “是啊！”沒辦法，不說失憶，萬一你問我什麼問題，我回答不出來，你又要去請道士了。
    “那可如何是好？”老夫人已移步到我床邊。
    “娘，你鬆開女兒吧！”
    “呃？”老夫人似乎此時才發現我被綁著，怒道，“是誰把小姐這麼綁著。”
    “回老夫人，是——是大公子。”小梅低著頭，輕聲回道，“大公子怕小姐再尋短見，所以讓奴婢把小姐——”
    “唉……”老夫人歎了口氣，摸了摸我的臉頰，搖了搖頭，“隻怕紅顏薄，難逃此劫啊。”
    娘，你眼裏為什麼如此哀傷，我有點不敢看她的眼睛，怕被她識穿，我其實並不是她的女兒。
    “女兒，聽娘一句話：認命吧！”雖然她就坐著床邊，離得很近，但聲音卻似像在遠處幽幽傳來。
    “娘，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再過十日，你便要進宮！”
    “什麼？”我呆住了，進宮？那就代表我要去當皇帝的後宮佳人的其一，那就代表從此我就隻能在暗無天日的後宮生活，不——不，我突然明白，這身子的本人之前一定尋死過，隻不過被人救了，而且怕她再次尋短見，才會將她捆綁。
    “女兒，娘也沒有辦法，明天宮裏的人就會來宣讀聖旨，這事，恐怕再無轉反餘地了，你聽娘一句話，別再尋短見了，如果你死了，那麼全家都會去陪著你，陪著老爺。”
    “轟！”老夫人的最後一句話讓我感到無限惶恐，對，可能會滅九族的，雖然我才剛來，但不能牽連無辜的人。
    我重重地點點頭，說：“娘，您放心，女兒不會亂來了。”
    “好，好！”老夫人臉上的淚已流滿，她用衣袖摸了摸眼角，強笑著。
    “好了，夜已深了，娘去歇著吧。”
    “好！”老夫人站起身來，對著小梅吩咐道，“好好照顧小姐。”
    “奴婢知道了。”
    送走了老夫人，我盯著小梅，輕聲說：“小梅，我餓了。”
    “那奴婢去準備些點心。”小梅聽聞我要吃東西，高興地回道。
    說著，她打開房門，準備出去，但又停了一下，回過頭，支支吾吾地說：“小——小姐，你不會——”
    “放心，我不會。”這丫頭，難道怕我又尋死嗎？
    “那奴婢快去快回，小姐，先等著。”
    “好！”
    我在地上找著了鞋，想站起來，腳麻麻地根本就站不起來，我坐在床邊，等麻意退去之後，我才站起來。
    環繞了一下四周，看麵了一片鏡子，走了過去，現在的我，還是原來的模樣嗎？
    上衣著淡藍短服，下著長裙，佩披帛，加半臂，領口則是方領，露出豐腴的頸項與少許乳房，這麼大膽性感的穿著，我之前一直都沒有穿過呢。
    抬頭看清臉，還是被自己嚇了一跳，是自己的臉沒錯，可是是年輕版的，雖然我現在年齡也不是很大，但是著實有點嚇到，返老反童。
    正盯著仔細，沒發現小梅已經走了進來，看到我在鏡前自哀自歎，小梅歎了口氣，說：“小姐，奴婢給你端來了一些你平時最愛吃的桂花糕。”
    “好，謝謝！”轉過身，看著小梅，我知道，很多事情我還需要從她的嘴裏得知，對著她笑笑，我坐了下來。
    “小姐，你已經幾天沒進食了，先喝點燕窩吧。”
    “好！”燕窩，這是我這輩子第一次喝，想來這戶人家也是富人，如果是貧苦人家，哪裏來的燕窩啊。
    舀了一口，好吃，細膩潤滑。
    吃完一碗後，拿了塊糕點，邊吃邊說：“小梅，我剛剛醒來，有些事情已不記得了，你能不能跟我說一下，或許我就能想起來了，我也不想娘如此擔心我。”說到後麵，我已經變成抽泣聲了。
    小梅安慰我，忙說：“小姐，你不要擔心，你想知道什麼，奴婢都會一五一十告知於你的。”
    “好，那謝謝小梅了，你坐吧！”
    “奴婢不敢！”
    “坐吧，叫我這樣抬著頭對你說話，我脖子也累得很。”
    小梅猶豫了一下，坐了下來，說：“小姐，你問吧。”
    “那，問題一、這是什麼地方，家裏還有什麼人？”
    “回小姐，這裏是武府，家裏除了老夫人，還有大公子、大奶奶、二公子、二奶奶，還有大小姐。”
    “那我爹呢？”
    “老爺已過世兩年了。”
    我點了點頭，問：“大公子他們的名字？”
    “大公子是武元慶，二公子武元爽——”
    聽到這，我臉微微一沉，這兩個名字，怎麼這麼熟悉？看著衣服，又似唐朝服飾，我深深吸了一口氣，問：“現在是什麼年？”
    “貞觀十一年。”小梅沒發覺我臉色的變化，照實說出。
    “貞觀？”是唐朝，是唐朝。武，這家姓武，難道我會是……不，不可能。
    “我的名字？”
    “武？。”
    聽到這個名字，我鬆了一口氣，我不是，幸好，我不是。
    接著我問小梅一些事情，聽了她的述說，我慢慢地對自己的現狀有些了解，等我問完，天已亮了，我打了打哈欠，讓小梅去休息，她起初死活不肯，我再三表示我絕對不會再做傻事，她才被我趕了出去，自己則躺回床上，安心地睡覺。
    等醒來的時候，天已大亮，府內傳來鞭炮聲，我被吵醒了，摸著暈沉沉的頭，正準備問是怎麼一回事，娘（暫且稱呼）帶著幾個丫環推門走了進來。
    怎麼這麼沒禮貌，不知道敲門嗎？我正想發火，但又想現在是寄人籬下，強行推起笑容，問：“娘，發生什麼事了？”
    “趕緊起來，一會聖旨就要到了。”
    “啊？”在我還發呆的時候，娘身邊的侍女們早已將我架起，幫我洗臉的、幫我穿衣服的、幫我穿鞋的、幫我梳頭發的，一擁而上，我根本沒有空隙講話，索興，我閉上眼，任由她們折騰吧。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可能骨頭都要散架了吧，她們鬆開了我，我睜開眼，發現娘滿意地瞧著我，身邊的丫環們也捂臉直樂。
    怎麼了？難道我睡著了，流口水了？
    望向鏡子，我後退了幾步。
    這裏麵的人，是誰啊？
    我已換上一身粉紅色慢束羅裙，半露胸，肩披白色的帛，一頭青絲梳成了高髻，臉上則是淡淡的妝容。這樣一看，分外動人，看多了，連自己都覺得不好意思了。
    才十四歲，才十四歲的身子竟然發育得如此動人，我微笑了。
    “夫人，來了，他們來了！”一人急匆匆地跑進來說道。
    “哦，知道了！”娘擺了擺手，“女兒，走吧！”
    “是！”我點了點頭，跟著娘的後麵。
    跟著娘走到了客廳，客廳裏，全套的酸枝木座椅都已挪到了牆邊，屋裏顯得寬敞明亮，中間桌上擺一對藍色的瓷瓶，地上鋪著大紅的地氈。
    娘帶著我，及哥們跪倒在地。
    宣讀聖旨的大太監站在前麵，嚴肅地看了看周圍，見一切準備停當，方從袖筒裏掏出聖旨，舒展開來，然後清清嗓子，女聲女氣地念起來：
    朕自登基以來，勤於國事，未嚐片刻安樂，今祖德洪庥，皇威遐暢，四海馳平，兆民胥悅，朕心已安。特下詔遴選美人，隨侍左右。聞故愛卿武士？之次女，年已十四，人物出眾，賢淑文靜。著即日進宮。欽哉毋忽！
    貞觀十一年秋月
    “謝陛下隆恩！”眾人一片應答之聲。
    聖旨宣讀完以後，武元慶雙手畢恭畢敬地接過來，放在金香盒裏，交給管家，然後拿出一些銀子遞給太監，說：“公公辛苦了，快，隨我到後堂吃飯。”
    “那奴才謝謝公子了。”
    “這邊請！”
    太監扭捏著跟著他往後堂走去。
    即日進宮？不是說要十日後嗎？看著滿屋的女眷們正喋喋不休地說著，我突然倒地。
    “小姐，小姐——”眾人忙亂成一團。
    待我清醒過來，我已躺在屋內，小梅站在床邊，見我醒來，忙說：“小姐，你沒事吧？”
    沒事？怎麼可能沒事？原本以為還有日子可以逃脫，可如今……我終究難逃那九重宮闕，雖然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綾羅綢緞，但那三宮六院、繁花似錦的外表下麵，又何嚐不是險惡難測的大漩渦。自古，有多少花季少女淹沒在那裏，有多少紅顏薄命的悲劇在那裏上演，而我，也將是其中的一個。
    “小姐，你怎麼了？”小梅再次發問。
    “我沒事，娘呢？”
    “夫人見你昏厥，她也傷心過度，剛回房休息。”小梅頓了頓，接著說，“小梅，奴婢知道你的苦，如果不是……你或許可以嫁於林蔭，但現在聖旨已下，小姐，你就認命吧。”
    認命？又是認命？不過，這個林蔭是何許人物啊？
    管家跑進來，恭敬地說道：“小姐，時辰已到！”
    我道了聲知道了，擺擺手，將他打發走。
    小梅正幫著我收拾一些東西，我想說不用了，但又想，有些東西放在身邊也好，不經意瞥見窗外有人影，忙問：“誰鬼鬼祟祟在外頭？”
    那人影愣了一下，閃開了。
    小梅在身後說：“肯定是小恭。”
    “他是什麼人？”麵對陌生的人名，我問道。
    “他是小姐的侍從，比你大三歲，從小就跟小姐。”
    那想必感情很好了，為什麼我走了，他都不出來現身？搖了搖頭，現在我該煩惱的不是這個。
    管家又跑了進來，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小姐，時辰已到，小姐要起身了。”
    “知道了！”我看了眼小梅，“收拾好了嗎？”
    “好了，奴婢會跟著小姐進宮的。”
    也好，身邊有個算是熟人，或許不會那麼寂寞及孤立無援了。
    走出房門，見有一男子跪在外麵，我一驚，眼神投向小梅，她聰明地說：“小恭，你這是幹什麼？”
    他就是小恭？十五六歲的年齡，臉上還冒出幾顆青春豆，長得倒眉清目秀。
    “老大，你真的要進宮？”小恭有些抽泣地說道。
    老大？這身子的本身看來也不像一般千金那般柔弱，嗬嗬，我輕笑了一下，說：“嗯。”
    “那你不要小恭了？”
    “身不由己。”我輕聲道出這四個字，小恭的身子抖了抖，終於沒有再說什麼，隻是低著頭。我看到他低頭處的石磚，已濕了一片。
    走到大廳，娘正坐在上座，我屈膝一跪，臉上卻堆笑說：“娘，女兒不孝，不能再伺候您了。”
    “華姑，娘——”娘哭得妝都毀了。
    “娘，好好保重！”雖然臉上是笑著，但眼角的淚還是流出，我輕擦之後，對著二位哥哥說道：“哥，保重！好好照顧我娘。”
    “會的，會的！”武元慶點了點頭，武元爽也流出了男兒淚，看來，這兩個人平時也應該很疼我這個妹妹了。
    “妹妹，一定要保重！”
    “嗯！”我點了點頭，轉身向前走去。
    “華姑！”娘又叫了我一聲，我並沒有回頭，“步步為營！”我點點頭，將袖一揮，斬斷了前塵往事，以後，我就是塵世間的一顆塵土，命已不由已。
    女眷們一起擁著我出門來，此時的我是頭戴紫金鳳冠，鬢旁珠翠連環，身穿玫瑰紫繡鳳朝服，雍容華貴，耀人耳目。
    我款步走到大門口台階前，停了停，麵對看熱鬧的人山人海，突然仰天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
    這充滿激情奔放的少女的笑聲，是那麼自然和發自肺腑，那麼富有磁力，它像一團溫柔的火焰，又像疾風掃過落葉，感染著現場的每一個人，撼動著大唐王朝深秋的天空……
    大太監似乎被我這笑聲驚得不知所措他忙上前一步，低眉順眼地扶住我，輕聲說：“貴人，請！”
    一步一步地走下台階，車馬起動，鼓樂遠行，等待著我的到底是怎樣的一個命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