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晞文走到浴缸旁，對於跟進來的付星沉恍若未見，宛如一具沒有靈魂的軀殼，麻木不仁的跨進水裏，連衣服都沒脫的將身子緩緩滑進水裏，直到整個腦袋都淹沒在水下，那些占據在心頭的焦慮才慢慢隨著回溫的四肢，一點一點被襲向腦海的畫麵所取代。不管是願意的，遺忘的，丟棄的，還是刻意深藏的，呼一下全回到他的腦袋……
    “老師，錢真的不是我拿，是我剛才在食堂吃飯時無意間聽到三班的魏超跟他朋友說他剛剛偷拿了班長的錢塞在少恒書包裏，看少恒下次還有臉去跟宿舍阿姨說他偷偷溜出去上網。”
    “既然聽到了為什麼不直接去找班長，告訴他魏超偷拿了錢想嫁禍溫少恒？！”
    “我找了，可是他們說班長已經回宿舍。但我回宿舍的時候班長似乎還沒回來，就想直接將它放回去……”
    “沒想到班長卻在這時候回來。”
    “嗯。”
    “有證據嗎？證明你剛才說的那些話？”
    “有，剛才吃飯的時候林凱也在，他也聽到魏超說的那些話。”
    “好，回頭我問問林凱，你先回去上課。”
    回頭林凱卻告訴他，“丁晞，老師讓你放學後到宿舍找他。”
    雖然不明白為什麼要去宿舍，但想起老師下午似乎就一節課，頓時也沒覺得有什麼。再加上一心想洗刷自己的罪名，誰知老師並非是為了還他清白才叫他來，反而加深他的罪名，“丁晞，你也太讓老師失望了。你說你偷班費就算了，怎麼還用你爸爸是黑色會來恐嚇同學陪你一起撒謊，還找人恐嚇魏超替你頂罪？你真的太令我失望了，虧我還一直覺得你跟你爸不一樣，也很慶幸在那樣環境中長大的你依然如此乖巧，品學兼優，沒想到……”
    “不是的老師，不是這樣的！我真的聽到魏超跟他朋友說是他拿了班費想嫁禍給少恒，不是我，我也沒有找人恐嚇林凱，我爸……我爸……我爸他也不是黑色會，老師你相信我，我真的沒有恐嚇他們，真的……”
    那時的丁武並沒在混混這條路上全身而退，所以仍有仇家在盯著他。而他也根本不敢讓學校裏的同學知道丁武就是他爸，怕大家要是知道都會害怕他，遠離他，而不敢跟他玩。
    就在他委屈害怕的快哭出來時，男人粗糙的掌心落在他的背上，隔著一層校服都能感受來自那隻手的厚厚繭子，“哎，你別哭，別激動，老師相信你。不過光老師相信沒用啊，你要拿點東西出來讓老師相信才可以，你說對吧！”
    安撫的手順著背脊滑落到腰上，等他意識到不對勁的時候，人已經被捂住嘴巴的壓在床上，一隻手迫不及待的鑽進褲子，“乖，老師知道你最聽話了。隻要乖乖的聽老師的話，陪老師玩一會，老師就相信你沒有撒謊，而且以後你要幹什麼老師都依你，但你要是不聽話的話，老師就隻好讓全校同學都知道你是小偷，還有你爸跟你媽！別人也許不知道，可老師知道你爸跟你媽在老師還在上大學的那會可是非常出名，涉黃涉賭，殺人放火，簡直就是無惡不作，記得我同係有一個學妹在你爸管的夜總會裏打工，你知道她後來怎麼樣了嗎？她被客人拖進洗手間整整折磨了三個小時，到現在還在精神病院裏躺著！就因為她不喝客人的酒，就因為你爸得罪不起那個客人！”
    記憶的最後他逼自己冷靜下來，然後在老師以為他終於聽話的鬆開捂在他嘴巴上的手時，狠狠咬住老師的耳朵，跟著推開他抓起桌上的剪刀，對著摸過自己的那隻手的手臂狠狠紮進去！
    到底哪來的勇氣？大概這就是大混蛋的血統吧！
    奪門而出的那刻，他聽到老師痛苦的嘶喊著，“丁晞你給我回了！”
    可是丁晞再也回不來了！
    所有人都不知道這個老師到底對他做過什麼，但所有人卻都知道他父母是大混蛋，而他對偷竊一事不但不知認錯還行為惡劣的用剪刀紮傷老師的手，威脅老師！
    一夜之間他成了人人敬而遠之的對象，同時也成了人人唾棄與攻擊的對象。
    丁武知道後，便給他換了學校。
    但來不及了，不管換哪一所學校都改變不了他有一個助紂為虐，無惡不作的父親。大概也是認清了這一點，初三那年讓他跟著辛星一起出國去留學。
    那時的他真的很恨這個父親，如果不是因為有這樣的父親，不會有人天天想著綁架他來威脅他，來報複他。如果不是因為有這樣的父親，一直看著他長大的老張也不會為了救自己而在陰暗的廢棄工廠裏被人用亂棍活活打死！
    你知道那種感覺嗎？
    被人困住手腳綁在椅子上，眼睜睜看著自己最親的人在自己麵前被人一下一下用棍子打死，而你卻無能為力的隻剩一陣歇斯底裏的哭喊！
    這種滋味，真的一次就夠了！
    可他卻還要遭受第二次，同樣被綁住手腳，眼睜睜看著自己喜歡的女生被三個混蛋按在床上，最後承受不住崩潰的從窗戶跳下去時，他依舊還是那麼無能為力的隻剩一道歇斯底裏的——不要！
    每個人都以為他愛慘了那個叫辛星的女孩，卻沒有一個人知道他其實好喜歡好喜歡那個一眼就認出他，把他帶回家，會給他煮魚湯，告訴他“傻子要多喝魚湯，這樣才會變聰明，才不會被人騙！”的女孩！
    付星沉盯著被水淹沒的丁晞文，在他沉寂到隻剩一層漂浮在水麵的發絲時，有一秒以為水裏的他不過隻剩一具屍體的捏緊胸口。直到水裏的人終於肯放過自己的鑽出水麵，露出那張頻近死亡邊緣的蒼白容顏，胸口這顆被捏緊的心髒才有了本該屬於它的跳動頻率，好似跟著他一起活過來般，紅了眼眶。
    丁晞文撩開臉上的濕發，將釋放在水下的情緒一點一點收斂，深埋在心底的慢慢消弭在吸進肺的新鮮空氣中，從而得到治愈的緩緩睜開眼睛，重新接納這個並不曾善待過自己的世界。
    不想，扭頭看到的卻是一雙閃著淚光的眼眸？清清亮亮的暴露著他心底的不安，害怕，還有一股無法忽視的隱忍與心疼？
    剛被洗禮的心，不由染上一絲情動的伸出手，但在指尖觸碰到他眼角的溫度時，又好似被燙到般狠狠推開他腦袋，生生掐掉那一絲情動的從水裏站起來，“你是哭我沒淹死，還是哭這水怎麼沒把我淹死？！”
    付星沉一直強忍著想要把他抱進懷裏的衝動，害怕嚇到他，害怕兩人剛拉近的距離會因此變得更遙遠。結果被他這麼一推，什麼都推掉的抓住他手，不想不顧，腦袋短路的將他一把拉進懷裏，緊緊圈抱住的貪婪感受著來自他身上的溫度，“我剛才……真的以為你會就這樣的死掉。”
    顫抖的聲音，無法掩蓋的不安，還有不斷圈禁的力道，讓丁晞文清楚的知道在自己選擇接受他的時候，就沒有再推開的理由。
    隻是……隻是……“你他媽再不鬆手，爸爸沒被淹死也要被你勒死！”
    付星沉呆了下，急忙鬆開手，“對不起，我……我太激動了。”
    “傻逼！”丁晞文無語的跨出浴缸，正想拿過一旁的浴袍穿上，不料卻有一隻手先一步的取下浴袍看向他？
    “你……”他脫掉粘在身上的衣服，一邊套上他拿來的浴袍，一邊由衷的說，“還真是一個保姆命！”
    付星沉無所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