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 悄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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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過得挺快的,一天天的在家呆著要不了多久就要開學了。鄭鬆琢磨著在開學之前印些傳單,把房子給租出去。他要價不貴想來是好租的,就是地方有點兒不是很好。好在離學校近,有不想住校但是家又離學校遠的學生就是他要找的租客了。
鄭鬆看了看外麵兒被雲所遮的太陽,這場雨不知道什麼時候兒能下來。他去房間裏拿了把傘出了門兒,得先找個店把傳單給印了,不要多,十來張貼牆上,能覆蓋學校這片兒就成。
正合計著電話響了。鄭鬆邊鎖門兒,邊掏手機。抬手看了看,付明那孫子了。
“喂,有事兒呐?”
“沒事兒不能找你啊。想你了成不成。”
“嘶,你以後別跟瓜子兒往一塊兒切。”
“臥槽。鄭鬆你什麼意思?!”說起瓜子兒是個人物,妥妥的女裝大佬兒,穩打穩紮的妖豔小受。
“沒什麼意思。”鄭鬆把鑰匙裝口袋裏,把傘從腋下抽了出來,換了個手才又講,“你有事兒沒事兒呐?”
“你忙啥呢?”
“忙著造小人兒。”
“那帶我一個?”
鄭鬆笑了一聲,“扯犢子是吧?”
“你這人,開不起玩笑!”付明那邊兒停了一下才講話,“我爸說,他想去看看你爸……你爸走那會兒他回不來,沒趕上他辦事兒,也不知道地兒,這次剛回來就合計這事兒呢,早前給我要你電話我沒給,你看我……”
“你爸在家嗎?”鄭鬆突然出聲打斷了他,付明有時候兒講起話來沒完沒了的。
“啥?”付明突然被打斷腦袋空了一下。“你爸要現在在家就讓他去黨校那邊兒的那個複印店那兒,我在那兒等著他。”
“行行行。我跟我爸說,幾點。”
“現在有空就現在吧,我在那兒等著就成,你就別跟來了。”
“為啥?我……”
“別廢話,暑假作業寫完了沒呢?”鄭鬆掂著傘頭兒甩來甩去,垂著眼睛也不看路,悶頭兒直往前走。
“鬆子,大哥,您不是寫完了嗎?”
鄭鬆嗤笑一聲,“想都別想!”
付明絕望的聽著手機裏傳來的“嘟嘟嘟”,氣沉丹田,大喊了一聲:“爸~~~~!”
鄭鬆看著前麵不寬的路,天是暗沉的,風在低吟。他把手中的傘柄合上,加快了步子往前走。
付明的父親叫付自強。和鄭濤是一起去當兵的軍人。後來鄭濤受傷退役,付自強還留在部隊裏。
鄭濤走的退出無聲無息,後來的八年他從未和鄭鬆提起部隊的任何事情。但是那張照片卻一直擺在床頭。若不是這,鄭鬆真的以為,他的父親已經不再想那段歲月了。
他也是無聲地死去的。他的戰友沒有人出席他的葬禮。沒有人知道他的消逝。
現在有這麼個人想起要去看看他了。鄭鬆拒絕不了。
鄭鬆看著他半米之前挺胸抬頭鏗鏘有力的走著的中年男人,他的父親當初也是這個樣子吧。但是那八年,父親一直沒能從輪椅上站起來。
墓園並不近,誰也沒提要乘坐什麼交通工具,就這麼走了近兩個小時。路上沒什麼話,付自強不是個多話的人。而鄭鬆,沒什麼好說的。
墓園是鄭鬆花了很大的勁兒搞得地方方。在山腳下,走過兩節階梯往左,第二個就是了。鄭鬆給付自強指了位置就出了墓園。墓園外麵種了很多柏樹,鬱鬱蔥蔥的,趁著今天的天氣還真的有些寒意。鄭鬆瞎溜達,猛地一抬頭看著前麵有個人影,嚇了一跳,這地兒還有人?
再仔細看過去,這是他那位……租客?
陳喬站在墓園的鐵柵欄外麵,從這裏是看不到母親的墳墓的。
她已經記不得母親的墳墓在哪一排,哪個位置。時間早就把回憶擦得模糊,十幾年,她不曾踏入過墓園,隻敢在這柵欄外稍作停留。
少女的手緊緊握住柵欄生鏽的鐵絲,目光落在墓園裏,像是被什麼擒住了視線,盯著某處再無動作。
陳一申沒資格來看母親,她也一樣沒資格。母親的死亡,所有人都要分一杯羹,她也不例外。
鄭鬆站在遠處的柏樹下,目光落在那一處,看了一會兒,悄然轉開了眼,轉身靜悄悄的離去。
人是不喜歡被偷窺的,特別是在某些敏感時刻。
天又暗了一度,鄭鬆在林子裏逛了有一個多鍾了。他看著付自強走出墓園,也沒見陳喬從林子裏出來。他等了一刻鍾,轉身走了。
陳喬一直站在那裏,直到一聲響雷她才動了一下。響雷就像是一個信號,隨之而來的是大雨傾盆。陳喬低著腦袋往前跑,大雨也是躲不開的,剛跑出林子渾身就已經濕透了,陳喬索性不跑了,夏天淋一場雨也是挺爽的。
雨點大滴大滴的往身上打,不輕不重,帶著微癢的痛感,陳喬抹了一把臉,突然低笑了起來,好像某種不知名的不安和暴戾都被這雨衝了個幹淨。
但是,這陰測測的笑聲在這種荒的隻剩鳥兒的地兒,聽起來著實嚇人。
“你受什麼刺激了?”
陳喬止住了笑,但還是揚著嘴角,她抹了把臉才模模糊糊的看清麵前的人,“鄭鬆?”
“還認得人呢,能救。”
“我沒瘋。”
鄭鬆看著她,雨下的太大,眼前的姑娘眼睛都睜不開了,她半眯著眼,嘴角撇了撇。雨點毫不憐惜的打在她身上,她的衣服頭發緊緊地貼在她的身上。可能是大雨澆熄了她往日的氣焰,如此境遇她看起來竟然十分的楚楚可憐。
陳喬見這人笑吟吟的盯著她看,頓時有些不耐煩了,她秀眉隆了起來,眼角微微下撇,嘴唇也抿了起來。正想繞過這個人走開,鄭鬆動了,他一把把她拉過來,將她置於他的傘下。
陳喬抬頭看了看他,他還是一副笑吟吟的表情。嘴角淺淺的勾著,眼睛即便是不笑,也總是帶著明亮的顏色,鄭鬆生的是很周正的。
“我濕也濕透了,沒甚麼用。”陳喬低下頭低聲說。
鄭鬆沒看她,隻帶著她往前走,“擋一擋也是好的,這雨下的大,力道不小。況且……扔下你不管我回去指定要愧疚的。”
陳喬笑出了聲,“看不出,你還是個好人呢。”
“三好學生年年有我的份兒。”
“哈哈,你倒是敢講,我可是見過你揍人的。挺狠。”
聽到她笑,鄭鬆低頭瞟了一眼,她一笑眼睛都化開了,整日的戾氣也瞬間淹沒在她的嘴角。有些微風穿過她的耳際,幾根濕了的細軟的頭發也動了起來,像是在撩動哪個人的心。鄭鬆不動聲色的轉開了眼。
“回去給你看看我的獎狀。”
“什麼獎狀?”
“勞模獎。”
“不是三好學生嗎?”陳喬抬頭看他了一眼,正巧瞅見他紅透了的耳根,忍不住又笑了起來。這人,說謊還會害臊的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