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一申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多情，驕傲，自大，霸道，還有點而剛愎自用。人的性格和名字總有那麼點兒關係，相應的，陳一申身上還帶點兒翩翩君子的紳士氣質。但陳喬清楚，她的父親骨子裏可沒他外表表現的那麼的溫和有禮。說白了，陳一申就是個商人，商人是什麼？資本家，吸血鬼！哪兒有不喝血的吸血鬼。
    陳一申是個成功的人，帶著點兒領導的傲氣和決斷，所以他決定的事兒，一般都是板上釘釘，容不得別人的反駁。
    陳一申的到來是意料之中。但陳喬沒想到會這麼快。
    鄭鬆拿著手裏提著外賣敲了敲103的門。
    門開的並不是很快，鄭鬆掏出手機瞅了一眼。門開了他才抬起頭來看。
    “喲，真巧，東家還做外賣小哥呢。”
    鄭鬆目光在她胸上掃了一眼，才抬了抬手裏的外賣，“剛好碰見，給你帶回來。”
    陳喬嫌熱，夏天基本就是吊帶兒熱褲，有時候在房間裏幹脆什麼都不穿。
    “那謝謝您了。”陳喬接過袋子，語氣裏倒是有幾分誠意。
    “天天外賣，款兒啊。”
    “那您給我做？”
    “成啊，一天20，我一天三頓做好給你送來。”
    陳喬有點兒想笑，無利不起早，跟陳一申真像。
    “我挑的很，吃不慣不付賬成嗎？”
    鄭鬆瞅了瞅她手上的袋子，蘭州拉麵，是挺挑。
    “趕緊進去吃吧，坨了都。”
    陳喬關了門，拿來個碗，是她前幾天在網上買的，帶著盤子筷子勺子叉子一整套。印著青花，是挺好看的。讓她用來乘外賣可惜了點。
    正吃著電話就響了，陳喬拿著筷子去床邊兒找手機。
    陳一申。陳喬動了動嘴，把嘴裏的飯咽下去了才接起來。
    “喂？”
    “嗯，有事兒？”陳喬看著手上筷子的花紋，語氣裏帶著一些刻意的漫不經心。
    “怎麼，連聲爸都不會叫了？”陳一申很少暴躁，說話時候總是語氣平平的。從小到大，陳喬很少看到他有臉紅脖子粗的時候。就連這樣一句質問的話，陳喬也沒聽出多大情緒。
    陳喬突然很暴躁，她皺起眉頭，語氣有些不耐煩：“你有事兒沒事兒？沒事兒我掛了。”
    陳喬聽到那邊兒陳一申冷哼了一聲“陳喬，你能耐大了啊？”
    “我能耐大不大，您不一直都知道麼？”
    陳一申氣笑了，懶得跟她扯，問她，“你住哪兒？”
    “住銀河係。”
    “我到安縣了。”
    陳喬愣了一下，暗暗罵了聲操。“你來幹嘛？！”
    “我想來就來，還得向你報告？”
    “那行，你也別問我住哪兒，玩兒兩天自己回去吧。”
    “陳喬！”
    陳喬沒吱聲。
    “我在你學校門口兒等著。別讓我等太久。”
    陳一申掛了電話，陳一申很少先掛她電話。
    陳喬拿著手機愣了會兒，繼續去吃飯。沒吃兩口就甩了筷子，什麼破麵，又坨又鹹。
    陳喬就瞅著麵前那碗麵怔了十幾分鍾，最後揉了把臉去了衛生間。
    陳喬站在拐角處看著校門口那個站的筆直的人，即便是這麼熱的天，他還是穿著長袖襯衫和西褲，皮鞋鋥亮，頭發梳得一絲不苟。這就是陳一申，永遠驕傲，永遠正確的陳一申。
    陳喬抬腳走了過去。
    “你來了。”
    “能不來麼？”陳喬看了看他不大的行李箱，“什麼時候走。”
    陳一申抬手看了看表，“先去吃個飯吧。”
    “我吃過了。”
    “你吃過了，我還餓著呢。我吃，沒讓你吃。”陳一申瞟了她一眼就低頭去看手機。從沒想問問陳喬這個地方有沒有什麼飯店。
    他習慣決定一切事情。
    陳喬沒吱聲，站在她邊上等著他找飯店。
    陳一申找的酒店很好。他這個人什麼都要最好的。
    酒店有些遠，陳一申叫了車。陳喬跟著他，一路都沒吱聲。陳一申話也不多，氣氛就這麼僵著。直到陳一申吃飽了，拿起餐巾紙擦了嘴才開口。
    “你在哪兒住，待會兒帶我去看看。”
    “不用。”
    陳一申抬眼看著她，“聽話。”
    “我住的地兒你看不上，髒了您這身兒衣服就不好了。”陳喬靠在椅子上，拿起橙汁慢慢地抿著，嘴角小幅度的翹起，看起來特別的讓人不爽。
    陳一申皺起眉頭，抿著嘴唇一言不發。
    每次陳一申這樣兒陳喬就特別開心。她就不想讓他過得舒服。她就特別喜歡讓他生氣，他生氣，陳喬就開心。
    “陳喬，我是你爸，你就非得跟我對著幹麼？”陳一申沉默了一會兒才憋出來這一句。
    陳喬拿著吸管兒攪著橙汁兒，嘖，還攪出來幾顆果粒呢。她看著沒有方向漂浮著的果粒，慢慢的說，“我怎麼跟你對著幹了？我覺得我還挺順著你的。我都到這地方來了，還不乖麼？”
    陳一申鬆了鬆衣領，似乎不知道該怎麼跟他這個女兒交流了，他看了一眼窗外，才又轉正頭。
    陳喬咬著吸管兒，看看能不能把那幾個果粒吸上來。
    “我和你阿姨要結婚了。”
    陳喬吸了一大口橙汁，太過用了幾顆果粒倒是吸上來了，卻嗆在喉嚨了。陳喬咳了幾聲，眼睛都嗆的有點兒濕。真刺激。
    陳一申皺著眉看著她，想說點兒什麼卻忍下去了。
    陳喬拿了紙擦了擦嘴和眼，才說“別，我媽可沒這麼個妹妹。”
    “你有沒有什麼想說的？”
    陳喬抬頭笑盈盈的看著他，“爸，你真搞笑，我能說什麼，我說我不想讓你跟她結婚你就聽我的了嗎？陳總，你是我爸。我媽都管不住你，我能管得了你？其實你都不用告訴我的，你不告訴我說不定我還能好受一段兒時間。”
    陳喬拿出橙汁的吸管兒，就這杯口一口氣灌了下去，舒出來一口氣才又說：“爸，我沒跟你鬧脾氣，關秀她們娘仨兒搬進陳家的時候，我就沒什麼家了。我不回去，你也別過來。這座小縣城很破，但是它是我媽的地方。我媽人都走了，你就別再髒了她的地方。”陳喬頓了頓，咽了口口水，努力把梗在喉嚨的石塊兒給憋下去，但聲音還是變了調兒，“爸，你永遠是我爸……我先走了，你明天就回去吧。”
    陳喬走的挺急，陳一申沒攔，他挺直的脊背一下子彎了下來，整個人攤在椅子上。衣裝整齊，一絲不苟卻又滿目滄桑。
    人活著，還真是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