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昌十年，三國戰事初停。戎疆莫拉施瓦國與大晉簽下停戰協議，二年又與齊國簽下協議，三國邊境五十年來首次得到安寧，一時歡喜若狂。
    
    大晉國都建安一片熱鬧，各家商鋪人來人往，絡繹不絕。
    
    皇城裏的武鄉侯府也是“熱鬧非凡”，侍女宦官們在府上奔來走去，北廂傳來老媽子們的呼喊聲：“快！換熱水來！”
    
    其中還夾雜著一個女人痛苦的叫喊，這一切都讓在門外等待的高奕心急如焚。
    
    同在一旁等待的李堯見他這個模樣忍不住嘲笑：“你停會吧，在我跟前轉了兩個時辰了！打仗也沒見你這麼緊張過。”
    
    盡管這會子貧嘴了，心裏也同高奕一般，握著文霏霏的手也不斷的冒著汗。
    
    高奕停下了繁忙的腳步，眼睛看向門內出來一位穩婆，滿手的血，神色微慌卻還是保持著鎮定一字一句道：“夫人大出血了！”
    
    高奕聽罷，心下失神跌坐在椅上，連李堯也被怔得恍了神。文霏霏也是眼紅了一圈，難道就此跟這從小到大的姐妹別過了嗎？
    
    半晌，屋內一聲啼哭打破了眾人的傷神，高奕最先回神，著急忙慌的進了屋兒。
    
    至榻前，高奕紅著眼眶輕輕的握住李煙雨蒼白無力的手，壓製著自己抖的厲害的身體道：“煙雨娘子①，受苦了！”
    
    李煙雨輕輕眨了眨眼睛，看著高奕的眼裏愛意濃濃，虛弱緩慢地說著：“二郎①不要傷心，妾不苦。”
    
    這一切讓剛跟進來的李堯和文霏霏忽然淚目，李堯剛強，不願被人看見，悄悄抹去了，而文霏霏卻淚眼婆娑，清淚兩行：“煙雨薄命，老天爺卻要在此時帶走她，讓公啟如何是好！”
    
    李堯也是心生難過，抱緊了文霏霏的肩膀。一年前的父親死亡已是致命一擊，如今上天又要搶去他妹妹的命，怎的不是心如刀割！
    
    穩婆找了時機將新兒報上前來，正欲開口便被高奕冰冷又滿是血絲的眼神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高奕伸手接過了新兒，以不容置疑的語氣說：“這是大晉高家的嫡長孫！我高奕的世子！”
    
    除了接生的穩婆，在場都不知道這懷中新兒是男是女。
    
    唯有李堯明白他的心，立馬拱手作禮：“恭賀殿下天授世子！”
    
    文霏霏也反應過來，福身道：“恭賀殿下天授世子！”
    
    隨後屋內所有人都行禮高呼這句話，躺在床上虛弱的李煙雨淡淡一笑：“二郎，讓妾看看孩子吧。”
    
    高奕直跪在榻前，將孩子湊到李煙雨的麵前，李煙雨伸手摸了摸新兒的頭和臉，語氣也越來越慢，像用盡了力氣：“一言為重百金輕，叫高言吧，二郎。”
    
    “好，叫高言！”
    
    說罷，李煙雨便垂下了手，臉上的淡笑也未曾退去，如睡著般故去了……
    
    高奕淚崩，深邃的眼眸裏充滿了紅色的血絲，嘴角的顫抖，叫高奕不忍的閉上了眼，下頜微抬，任由那淚水從兩頰滑過……
    
    那邊站著的李堯夫婦也是淚眼相看，文霏霏更是輕泣出聲。
    
    看著那個在戰場上所向披靡的人，跪在自己愛妻麵前哭情斷腸，何人能忍受這般心如刀割，在場的人無不淚目啜泣。
    
    管家宦官方好慢慢出了屋，行禮跪伏在門外，高唱：“夫人薨落，一路好走！”
    
    一時間，哀傷的氣氛在府內彌漫開來。高奕踉蹌的站起身來，抱著孩子，滿臉不舍與悲痛：“行喪禮！”
    
    半個時辰間，高奕親自替李煙雨擦拭了身體，換上了新衣，為她梳妝挽發，又親自放她入棺槨。
    
    李堯哀切之餘也不忘提醒高奕：“殿下，先去換掉衣裳吧。”說罷，自己與夫人告辭也回了府上，也換了一身喪服。
    
    吊唁時，京都但凡有身份能來的都陸陸續續的來了。管家宦官方好替高奕主持著大局，放眼看去，欞前抱著孩子的高奕眼神空洞，任誰都不理會。
    
    懷中孩子也不哭，安安靜靜的睡覺，渾然不知自己再也不會有母親。
    
    不多時，宮中的鑾駕停在了侯府麵前，大內總管唐德華就高唱著：“陛下，皇後駕到！”
    
    所到，人皆拱手作禮，唯有高奕不動聲色，穩坐如鍾，隻淡淡說道：“恕兒子無禮。”
    
    “奕兒……”許念心疼不已，卻被高默抬手製止了。二人隻得默默為李煙雨上了香，後高默對高奕勸慰了一番：“煙雨天不假年，朕知你悲切非常，莫忘了孩子！”
    
    高奕突然起身，卻因腿麻撲摔在地，也驚醒了懷中熟睡小兒。高默見狀，忙扶起高奕，高喊：“叫奶娘來！”
    
    “阿耶③，不用叫了！”
    
    高奕站穩後，急呼出聲，又抱緊了懷中人兒輕聲討哄起來。待人又睡去，高奕才又撩袍跪下：“陛下、皇後，兒子不孝，鬥膽請陛下、皇後允兒子遠離朝野，外遊二十年！”
    
    “奕兒，你這又是何苦呢！”許念見了剛才那一幕，越發的心疼，此時又搶在高默前說了話。
    
    “母親，兒子在這才是苦啊！母親就當兒子外出散心，不日便回。”高奕不願見自己的母親傷心，語氣也溫柔了不少。
    
    “也好，你若此去，需記得每月與家裏通信。阿耶心裏牽掛著你，也牽掛著這個孩子。”
    
    “兒子叩謝父母恩情！”
    
    三日後，高奕親自扶靈將李煙雨送到北郊的高陵園藏下後，便踏上了外遊的路途。
    
    
注釋：①唐朝時期對女子的禮稱
    ②參照《楊貴妃傳》，同是禮稱
    ③對父親的稱呼，是親昵的體現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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