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末的樺北鎮寒夜淒清，天色黑的早，剛過了酉時，街道上就已經一片蕭索，見不到什麼人影了，唯獨街角的餛飩攤還掛著商番，一盞小油燈支楞在黑夜裏，照的攤子忽暗忽明。
    兩個身著捕役服的青年人擠在一張不大的破桌裏，帶鞘官刀隨意的放在桌側，青年人的身形挺立，製服勾勒出的寬背窄腰，官玉令牌懸在腰封，一派的少年俊朗。
    誘人的餛飩香從攤上飄來，給冷冽的空氣帶來暖意，倆個捕役看著婦人忙前忙後，眼巴巴的等待投食。
    待婦人把兩碗餛飩麵澆上湯頭，正要端過去，遊遠忙起身接過碗：“娘，我來吧，小心燙。”
    近來回暖天又突然寒了許多，尋常人家不上街來逛，沒生意的商販早早都的回家休息，隻有他娘念他值班巡街，這麼晚還守著攤子，隻為做一碗麵讓他暖暖肚子。
    張長寧挑了一筷子，麵條色澤瑩潤，肉餡餛飩小巧精致，還未入口香氣已撲了滿鼻。
    張長寧的嘴裏塞的滿當，還不忘豎起大拇哥：“大娘做的餛飩麵怎麼吃都不夠。”
    遊母解了圍布收進暗格裏，樂嗬嗬的應道：“想吃就到大娘這來吃，管夠。”
    “好勒，有大娘這句話就成。”
    遊遠瞥了一眼張長寧，涼涼道：“你還是少來幾趟的好，省得我娘還得伺候你這個吃白食的。”
    “嘿，咱倆不是兄弟嗎？”
    張長寧與他共事已久，倆人又是飯搭子，黑天白夜的黏在一塊，早習慣了這人的冷言毒語，也不欲與他計較，連連稱讚遊母的手藝。
    遊母也是個健談的性子，奈何兒子天生是個悶葫蘆，母子二人一年到頭說不了幾句貼心話。
    難得有個善談開朗的年輕人不嫌她煩，遊母歡喜的很，嘮叨了許多家常理短，忽然問詢道：“長寧可有中意的對象了？”
    張長寧一抹嘴：“家裏給定了門娃娃親，姑娘與我青梅竹馬，等定日子呢。”
    遊母欣慰的點頭，又看了眼低頭靜靜吃麵的兒子，頗為恨鐵不成鋼。
    同樣二十郎當歲的年紀，人家都要娶親生子，自己的兒子連對象都沒著落，成天一門心思的撲在衙門裏，抓人的時候往上衝鋒陷陣，遇到小姑娘便躲得老遠。
    遊遠身量高，模樣俊，城裏未出門的女娃娃裏有不少芳心暗許的，隻是在街上遇到巡邏的他，期期艾艾的想說兩句話，一見那張俊臉的冷然，愣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久而久之，也不再有姑娘向他示好了。
    遊遠即使是低著頭，也察覺了到來自遊母的催親視線，硬著頭皮三口兩口的解決完餛飩麵，湯底喝的幹幹淨淨。
    未等張長寧吃光，便在他哀怨的眼神下利落的收拾好碗筷。
    遊遠撤了商番，規整好椅凳，一切收拾的妥帖，才對遊母道：“娘，你先回家吧，我巡完這趟街就回去。”
    遊母不吃這套，敲了遊遠的腦袋，嗔怒道：“一提到娶親就會裝傻充楞。”
    張長寧難得看到遊遠敢怒不敢言的吃癟模樣，笑的渾身打顫。
    二人掛上腰刀，向遊母道了別，向城南巡去。
    張長寧一胳膊甩上遊遠的肩，他比遊遠低了些，勉強勾住肩膀，哥倆好一般：“真不打算娶親？你不是和豬肉鋪的李殊兒打的火熱嗎？”
    作為遊遠為數不多的好友，他理應關心關心遊遠的終身大事。
    “我和殊兒隻是兄妹之情，無男女之意，更何況她的父親是我的義父。”遊遠微微推開湊過來的這人，詫異道：“你很想娶親？”
    張長寧剛毅的臉上竟浮現小女兒家的忸怩作態，半晌期期艾艾的開了口：“當然想，菱兒是我真心喜歡的，好多年前就想把她娶回家當老婆的。”
    饒是張長寧臉皮夠厚，也不好意思說他血氣方剛的年紀，都是每晚靠想念未過門媳婦的俏臉入了春夢無邊。
    “賢惠美麗的妻子，養兩三個不乖的兒女，一份養家糊口的行當，日子過的不寬裕且充實…”
    遊遠不甚讚同：“嘖，為了兒女私情，庸碌一生。”
    “你這人還真是說不通。”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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