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夕陽西下，猶如往日一樣，黑鴉成群結隊劃過天空，隻是今日這片黑影下還跟著兩個人，其他人都是急衝衝地往家趕，唯有這兩人反著方向往林子裏去，其中一人在鎮子上的名聲大，路過的人都會和其打個招呼，年紀較大的還會聊上一會。
    柏不鳴和最後一個人打完招呼後，白無已經離他有數百米遠，他連忙疾步跟上。
    “我們柏家雖然是雅溪鎮財權最大的家族，隻是吧，家雖然錢多但是這命不怎麼好。”
    “命不好？依我看你們柏家一定得罪了什麼神仙，你家老爺不也是和夫人成親之後不過二三年就撒手人寰了。”說話的人一點也不友善，嘴裏不留情還一個勁地往別人傷口處撒鹽。
    “嗬嗬，我和我哥出生百天就失去了父親，等到稍微大點了呢又沒了娘。”被戳傷疤的人不怒反倒是自嘲地笑笑。
    “現在的柏家也就隻剩下你了。”白無停下腳步，在他的前方是一個深不見底的地洞，恰逢日落，這地洞仿佛把光全都吸入其中，猶如一張大嘴，誓要將天下都卷入腹中，白無又往前走了幾步，來到了地洞的邊緣，他衝著身邊的人挑挑眉，臉上帶著一絲瘋狂，“你可想好了？”
    “事到如今，自然是心存死誌也要探清真相。”柏不鳴跟著上前兩步，“不過，我到現在也沒有明白，你到底為何幫我？”
    白無斜視對方一眼，趁其不備，一腳把人踹了下去，不屑道，“我可從來都沒說幫你，我是在幫我自己。”他回頭看了眼來時路，恐怕現在那小家夥已經鬧翻天了吧，白無歎了口氣便跳入洞中。
    “你大爺的白無啊啊啊啊啊！”柏不鳴急速下落中，他滿肚子的髒話全都變成尖叫，所見除了黑就是黑，往日的翩翩公子此刻倒像是那撲棱蛾子，雙手在空中亂撲騰，柏不鳴下落到一半，突然感覺身邊靠來一個人，想都沒想就去抓住對方的身子，卻撲了個空，忽地衣領一緊，差點把他勒得背過氣去。
    白無抓著人的衣領，從懷中掏出事先準備好的夜明珠向下扔去，隻聽咚的一聲，想來是快要到底了，他調整好氣息，足尖剛剛點地，就將手裏的人放下。也不去看對方是死是活，就又拿出火折子點燃查看起四周。
    柏不鳴本就身子弱，經過這一折騰，半條命算是沒了，整個人在地上又喘又咳，剛要起身就摸到一個冰涼的東西，四周一片漆黑，他也看不清手上拿的是什麼，隻是感覺像是有漿糊附在上麵，摸起來十分粘稠。
    突然！白無在四周的牆壁上發現了火把，挨個點燃之後，整個洞一下子亮堂起來。柏不鳴眯了眯眼，稍微適應了一下便去瞧方才手裏拿著的東西，竟是一顆腦袋！那血球上的兩個眼珠子仿佛正盯著他！已經腐爛的口鼻中散發著濃濃的惡臭！
    “嘔！”柏不鳴直接把肉球拋到一邊，忍不住吐了起來。
    白無沒去管那虛弱的公子哥，這地上的腦袋可不止對方手裏那一顆，不光光是頭顱，還有無數的斷肢殘骸，就連土地都被鮮血染成了暗紅色。白無又向上望了眼，這些洞壁上還掛著不少骷髏和斷指，想來是想要逃出去卻無能為，白無抿抿嘴，麵色更是蒼白了幾分，似乎是想到了什麼，調轉身子走向柏不鳴。
    柏不鳴拿出手帕把口鼻捂住，氣味被掩蓋了大半，他顫顫巍巍的從地上站起來，看著走向他的人渾身散發著一種殺氣，似是經常來他病床前向他索命的羅刹，“怎麼了？”柏不鳴不知道少年為何突然起了殺意，隻是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幾步。
    “你認真回答我這個問題，若有半點謊話，我便割了你的舌頭！”白無狠狠道，嚇得那柏二少爺被刀架在脖子上似的頻頻點頭，“你家裏祖輩可是在朝當過官？”
    “卻有，我曾祖父便是朝廷中人。”傳聞第一殺手喜怒無常，柏不鳴之前瞧著對方和那男童在一起時還質疑過這一點，此刻卻隻覺得麵前人變臉的速度怕是比流水還快，他剛回答完問題，麵前人先是一怔，而後便放聲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哈，因果循環，報應不爽啊！”
    這笑聲並不是開心的笑，但倒像是絕望之際才會發出的哀鳴，柏不鳴心裏發顫，他害怕麵前的人突然發瘋直接叫他與這群野鬼葬於一處。
    好在少年隻笑了一會便停了聲，無奈地搖搖頭。
    “罷了罷了，請陳初亂時，反複乃須臾。”白無長歎口氣，忽地低下頭，再抬眼時，已不見方才的瘋狂，像是什麼都沒發生一般，看柏不鳴時也沒了殺氣。
    突然！柏不鳴麵色一驚，抬手顫顫巍巍地指著白無的身後，好半天才憋出兩個字，“哥哥。”
    白無轉身，隻見自己身後突兀的出現一人，此人兩條腿在地上拖著，隻靠著兩個胳膊在地上一點一點地朝自己蠕動，心口處還有一個大窟窿，麵色青白，一身的血垢，渾身散發著刺鼻的腐屍味，根本不可能是活人，“這是你哥？”那日江默把人捅死之後，白無也沒去看屍體的情況，沒想到今日一見竟是這副鬼樣。
    “他應該在府裏才對！”柏不鳴說道。
    “府裏？”白無看著朝自己爬的活屍，思索片刻，居然朝著那不人不鬼的怪物走去。
    “你幹嘛？”柏不鳴慌道。
    “找出路啊。”白無像是看傻子一樣的看著柏不鳴，“你哥定是從柏府裏爬出來的，我們順著他來的方向，應該就能找到出去的路。”
    “可是，我要的東西還沒找到。”柏不鳴道。
    “嗬，我可以保證你要的東西根本就不在這裏，這隻不過是一個處理屍體的鬼井罷了。”白無從牆上取下一個火把便繼續往前走，奇怪的是這活屍居然也調轉了方向跟在他身後！
    見那小少爺還是沒動，白無冷笑一聲，“你若執意要留在此處，我便可以直接回去給你立個牌位。”
    幾個時辰前
    金小吳還沒調離好氣息就往外衝，兩隻腳不聽使喚地扭打在一起，沒走兩步就摔倒在地，侯老猜到這人定時沒有聽清自己所說的是什麼便又重複了一遍。
    “失蹤的不是你家少爺，是和他在一起的那個少年，我說你們年輕人啊，總是就是毛毛躁躁的。”
    “那我家少爺現在在哪裏？”金小吳回頭道。
    “你跟我來。”
    金小吳連忙爬起，跟著侯老來到了裏麵的屋子，房門一打開，裏麵的景象讓金小吳瞬間瞋目結舌，隻見他家少爺被綁在床上，正一副氣鼓鼓的看著他們，床頭處放著的飯菜在他們進門那一刻被踢翻在地，湯汁灑的到處都是。
    “你個臭郎中！快把我放了！我要去找白無！”江默大聲嚷嚷著。
    金小吳本以為是侯老綁了少爺，要加害於他，連忙衝至床邊欲解開繩子，袖中刀更是蓄勢待發，就算這神醫是辟穀高手他也要帶少爺離開，隻是在聽到江默的吼叫後，金小吳突然收了殺氣，解繩的動作一頓，如果他猜測的不錯，綁少爺的人應該不是侯老。
    “金小吳！你快給我解開！”
    江默又拚命的掙了掙繩子，他簡直不敢相信，白無居然又一次拋下了他！那日他看著圍攻的弓箭手全都倒在了地上，柏不鳴臉上的表情隻有那麼難看了，江默剛想拉白無離開，就突然眼前一黑不省人事，等到他再次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在醫館了。
    金小吳最終還是把繩子解開了，看著對方迫不及待地穿鞋準備出去尋人，沒好氣的開口道，“公子，你現在昏迷半天，知道去哪找人嗎？而且既然那家夥沒帶你去，自然是有他的理由，我們不如就在這裏等著便是。”
    “我當然知道找不到白無，我現在要去找的是柏不鳴！”也不知道那柏不鳴究竟是給白無吃了什麼迷藥，竟然讓他幾次三番地拋下自己，他發誓等他長大了，武功定要比白無高出一截，到那時，他就用一根鎖鏈把白無綁到自己身上，看誰還搶的走！
    金小吳一聽立刻跟著人一塊出去了，侯老看著冒冒失失衝出去的兩人，無奈地搖搖頭，現在的年輕人啊，轉頭看著地上的殘羹湯汁，可惜了這頓飯。
    兩個人幾乎是飛奔到柏府的門口，江默把門砸的砰砰響也不見裏麵有人回應，天色已黑，周圍一個路人也沒有，江默又敲了一陣便失去耐心，就準備施展輕功從一邊的圍牆翻進去，可他剛要運氣就被一邊的金小吳攔下。
    金小吳害怕裏麵有埋伏，“少爺，還是我先進去看一下情況，萬一有埋伏——”
    “你話真多，快進去。”江默不耐煩地揮揮手。
    金小吳委屈的癟癟嘴，就一個閃身翻進府裏，四處一片寂靜，別說是下人和守衛，連盞亮燈都沒有，諾大的一個庭院中間設立了一座靈堂，靈堂上掛的白布條在夜空中搖曳不止，此番此景讓金小吳頓時毛骨悚然，敲門半天沒人應，該不會整個柏府都化成了厲鬼？突然身後咚的一聲！驚得金小吳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整個人原地跳了起來。
    江默一直等在外麵，這人進去了怎麼半天都沒有響應，他等不及便翻身進去，隻是這落地還是一如既往的笨拙，屁股著地，疼的男孩眼眉都皺到一起，不等他起身就瞧著身前的金小吳一臉驚恐的扭頭過來，像是看到了什麼恐怖至極的東西整個人都彈跳起來。
    “你咋了？”江默問。
    “沒，沒啥。”怕鬼這件事金小吳怎麼可能說得出口，他走過去把少爺扶起來，“柏府一個人都沒有，我們現在去哪？”
    和金小吳比起來，江默要大膽許多，張望片刻之後直接奔向靈堂，金小吳繃緊神經跟了上去。
    “把棺材打開。”
    “啥？”金小吳怔在原地。
    “我要看屍體。”江默隻得又重複一遍。
    “這，不太好吧，而且還是大半夜的。”金小吳說。
    “你不開，我自己來。”江默準備上手。
    “別別別，我來我來。”金小吳斷然不會讓少爺幹這種事，隻能默默的移到棺材前，心中默念得罪了，得罪了。
    金小吳打開棺材眯著眼往裏瞧，江默也跟著湊過來，兩個人皆是一愣，這棺材裏麵什麼都沒有，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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