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士從小就厲害，但不太討女孩子歡心。
    父親是加仕頓量子力學的佼佼者，在威爾康擔任技術顧問。母親是生物學家，因培養出了能分化成特定人體器官的幹細胞獲得了諾貝爾生物學獎。那年，母親36歲，是博士出生的第二年。
    在幼兒園裏，別的孩子在玩積木，他靜靜地在自己桌子上做電學實驗，一坐就是一上午。上小學了，一次數學測試，由於出題人的不嚴謹，他接出來了四種情況，其中一種還是用的定積分。而題，原意隻是要考50以內的乘法運算。
    長著一張秀氣的臉，他的眼神卻犀利而尖銳。由於父母教的好，更是由於他天賦高，他輝煌的學業讓所有人都羨慕不已，可他並不快樂。嫌同學們的思維簡單、單調，他通常不怎麼與同學交流。輕視那些整日沉浸在題海中的人，討厭那些為分數而學習的人。這樣的態度讓不少人對他敬而遠之，更有動氣者對他惡語相向。自然，他是不理會這些人的。有女孩子試圖接近他，向他問了幾個生活中的小問題，博士脫口而出，等女孩反應過來，“哦”了一聲，怏怏離去，留下博士在那裏想不明白日常小事也來問他。
    再後來到了戀愛的年齡，他看不懂周圍的男男女女為何總膩在一起說話，簡直是浪費時間。高能量子彙聚、光學隧道才是他日所思夜所想的東西。大學裏，梅洛達教授也是個隻會研究學術的呆子，兩人經常在實驗室合作。梅洛達教授很喜歡這個有獨特見解又富有創造力的小夥子，願意共享他的實驗室，後來，兩人幾乎就住在了實驗室，心靈感應般的默契使各種實驗進行的十分流暢。
    “短途光學通道”“等時間傳送門”等項目按部就班地一一實現。是的，他是個怪人，科學怪人。但目前而言，這位科學怪人的“怪”還算容易被人理解，直到遇到了她，博士真正的“怪”才剛剛開始。
    凱瑟琳剛中畢業便來到父親開的餐廳工作，幹些打雜的活。她天性開朗活潑，對高深的事物很感興趣——但她是弄不懂的。不然她就不會到她父親這裏來了。她很會說話，有點俏皮的風格十分受人歡迎，小鎮上的人都愛在這樣一家可愛的餐廳用餐。
    博士要去千鬆塔開學術研討會，途經羅布魯小鎮，天色早已暗了下來。
    “是時候吃點東西了，然後再找地方休息，如果能找到的話。”博士心裏盤算著。
    “先生，凱瑟琳或許能幫助到您。”在博士右後方的不遠處，梳著麻花辮的女孩半倚在虛掩的大門旁，右腳點地左手輕攔著圍裙，右手彎在背後，藏起拿在手上的鑰匙，真誠地看著博士。她笑地那樣甜，那樣甜。餐廳裏的霓虹景燈與牆燈烘托出溫馨的氛圍，在溫柔的橙色燈光下凱瑟琳依舊甜甜地笑著。
    “哦，有什麼事嗎，小姐？”博士終於反應過來了，他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就在剛才，科學怪人僵住了。仿佛有電流穿過胸膛直擊心髒，瞳孔不住地抖動，現在心髒似乎從新活過來了，咚咚地跳著。
    “您餓了吧？要不要進來吃點東西？”凱瑟琳微微抿起粉嫩的嘴唇，做了一個俏皮的表情。隨後，博士像呆子般愣愣地跟著她進了餐廳。
    主燈亮了，裝飾燈也一盞一盞地次第亮了起來。凱瑟琳優雅地邁著步子走向服務台旁的烤箱，“這個點的交通車太不盡人情了，把客人送到即將睡眠的小鎮上，客人需足夠幸運才能得到休息。”博士呆呆地站在那裏，不知所措。
    請把這裏當家，先生！我很溫柔的。”凱瑟琳對博士說，聲音像唱歌一般。
    “哦，是啊。”博士終於坐下了。
    “廚師們都已經下班了，您願意嚐嚐凱瑟琳的手藝嗎？我最近在努力學習烤布丁包，味道嘛，嚐嚐就知道啦。”凱瑟琳背對著博士忙碌著。
    博士放鬆了很多，他環顧著四周，高檔的裝飾，有格調的布景風格，強光照醒了蜷在服務台上的貓，貓打了打哈欠，輕盈的躍下來，躲到落地窗前繼續睡。博士走到複古留聲機旁，把一張唱片放了上去。留聲機竟真的能用，輕綿的音樂在房間裏舒緩開來。
    “喜歡嗎？弄到這些唱片可不容易。”聽到了這綿柔的音樂，凱瑟琳略有驕傲地對遠處的博士說。
    “聽起來不錯。”其實博士的這般話平常更不容易聽到。
    “這旋律聽起來像是淺睡的泰晤士河被雨滴吻醒，一起在暮色下翩翩起舞。”
    “是的，聲音很輕柔，對輕柔。”
    “隻是輕柔？”
    “還有一點欣喜。”
    “欣喜，是啊。一個是漂流過了千萬年曆史的吟誦者，當他遇上新生的歌唱家，彼此都珍惜這來之不易的相遇，我也是才剛剛聽出來。”凱瑟琳把布丁包放進烤箱，徑直走向博士。兩個人圍著一張桌子相對而坐，等待布丁包被烤熟。
    “讓我猜猜，您是搞科研的？”
    “物理學者喬斯，很高興見到您。”喬斯來了精神作了自我介紹。
    “您就是喬斯博士啊！簡直太榮幸了。時間傳送器什麼的太厲害了。”凱瑟琳驚呼道。
    “是等時間，目前不能時間穿越，不過理論可行。”說到這裏，喬斯來了神。“那便讓中子球在更高一級維度坍塌，形成的通道便能在時間、空間上均建立連接。前提是所要穿越的時間結點必須是已有時間傳送門的結點。畢竟去和回都是需要門的。”喬斯大概是找到了感覺。
    “可相當於慢核聚變催化劑的非活性物質已經找到，束縛場也能較為理想的產生，連鎖反應產生的電子和原子核內質子恰好能為傳送門提供電能，電子於質子分別彙聚後，讓其定向結合生成氫，剩下的中子致密堆積，坍塌後便是能夠瞬間轉移的微型蟲洞。”
    “太炫酷了！如果我能穿越的話，一定給小時候的我買好多布娃娃。”
    “恐怕那個時候還沒有時間傳送門，我剛才是有說的。”
    “啊哦，那小凱瑟琳要失望了。”凱瑟琳紅了臉，卻也俏皮的吐了吐舌頭。
    依舊自我感覺良好的喬斯又說：“契聯的設備到現在都還沒有到位，我沒有條件去做時間裂縫的實驗，不然的話，我的報告也不會止步於目前。”
    “不過布丁包現在已經到位了。”睫毛的優美弧線襯托著布滿星辰的眼眸，凱瑟琳取了餐盤，將熱氣騰騰的布丁包呈在了喬斯麵前。喬斯真的餓了，狼吞虎咽的吃起來。少頃，他意識到自己失態了，匆忙抬頭，發現右手撐拳微揚著臉的凱瑟琳正開心地看著自己。喬斯急忙咽下麵包卻被咽住了。凱瑟琳急忙倒了杯水遞給喬斯，喬斯一飲而盡，凱瑟琳坐了過來輕輕撫摸著喬斯的背，一下，一下，十分溫柔。現在就熟睡在落地窗前的貓就經常享受到這般殊遇。
    慢慢地，凱瑟琳手上的動作變緩了。兩人呼吸急促起來，凱瑟琳將身體向喬斯頃去，另一隻手抬起揭去了喬斯金絲邊框的眼鏡，喬斯感到自己的心髒像逃命的野兔般狂跳，眼前的暈眩和顫抖的手開始讓他明白之前他所一直不懂的事，他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凱瑟琳緩緩貼近，喬斯把頭轉向她，然後抱住了她，兩人緊擁。凱瑟琳將自己的粉唇對住了喬斯的唇，舌頭向前探索著，挑逗、交織、兩個孤單的靈魂遇到了自己的共鳴體，現在，他們分不開了。
    不知過了多久，兩人的手漸漸鬆了。喬斯與凱瑟琳對視，一股永恒般的力量禁錮著喬斯，使他掙脫不得。
    “把麵包吃完，我去收拾收拾。”是凱瑟琳先跳脫出來，打破了寧靜。喬斯趕快整理了下衣服，迅速吃完了麵包。
    “你打算住哪？”凱瑟琳問道，不等喬斯說，凱瑟琳拉起喬斯的手走出了餐廳，餐廳打了烊，凱瑟琳又拉起喬斯的手沿著小街跑了起來。夜已深，喬斯看著凱瑟琳的背後，望向看不見的遠方，凱瑟琳拉著他一直跑著，步子邁的有力而堅定。街燈昏黃，卻也是溫暖的顏色。此時，這兩個人仿佛是小鎮做的一個美夢，是小鎮最溫暖的心髒。到了凱瑟琳家，凱瑟琳沒有開燈換鞋，喬斯被領到了凱瑟琳自己的房間，半拉的百葉窗將月光的潔白撒在兩人的臉上。
    凱瑟琳在衣櫥裏找到了件睡袍扔給喬斯，自己背過去，褪去了上衣。喬斯背過身去，正猶豫自己要不要換上。刷！凱瑟琳將百葉窗完全拉住了，之後又拉了豎式窗簾，現在房間裏什麼也看不見。喬斯在想明天起床是什麼情形，可他什麼也想不到，幹脆不想。他換上了睡袍，淡淡的香氣縈繞在他鼻旁。
    人們在愛情麵前，總是迷路的。迷路就對了，從某種角度來說，這代表你找到了方向。
    “喬斯。”
    “我來了。”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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