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樂心說什麼酆都城，關小爺屁事，現在自己身上沒有計弈留下的令牌，不能在這裏逗留太久，否則他這個剛上任沒多久鬼使還真給冥界做了件好事：省得鬼差多跑一趟去人界接自己，自己送上門來了。
    “那你們這裏，沒有個……”薑樂琢磨著說沒有個人也不太好，頓了頓接著道，“沒有個管你們的鬼差啥的？”
    小花慢悠悠的溜達了兩步，說道：“漱園是整個三界最不吉利的地方，所有人都是避之不及，誰來這裏？”
    薑樂覺得有點好笑，除了人界之外的所有生物最差的也能飛簷走壁變換形態，還信什麼吉利不吉利？不過嘴上還是問道：“為什麼這裏最不吉利？”
    “你看見的這些花花草草，還有這些光禿禿的樹，都是三界之中被剔了法力且永世不能超生的鬼神妖魔變換而成，”小花說的輕描淡寫，仿佛自己並不是他們其中的一員，“永世不能超生，且永世以現在的形態不死不滅，也離不開漱園半步。”
    雖說小花說的風輕雲淡的，但是薑樂卻是聽的心驚膽戰，這得是什麼人定下的規矩，不讓人好好活，也不讓人死。
    薑樂又問小花：“那是什麼人才會被關到漱園？三界不都是有自己的統領者？為什麼會被統一關到冥界的漱園？”
    小花已經很久沒有跟人說過這麼多話了，顯然對於薑樂一連串的問題非常樂意解答，他爬到薑樂的鞋子上靠著他的腿坐下，慢慢道：“三界之中，哦不對，不包括你們人類，犯了非常嚴重的錯的時候，就會被關到漱園，三界確實都有自己的統領者，天界有天君，妖界有妖帝，魔界也有魔帝，自然冥界也有冥帝，至於其他，修道者，靈體……他們也都有各自的掌事者。”
    小花仰頭看了看薑樂，像是在確定他有沒有認真聽一樣，“但是不管是神，還是妖魔道靈都要經曆渡劫，不同的是階位高的神仙要去凡界也就是你們人間渡劫，而階位低的神仙和其他妖魔道靈都要來冥界，所以某種程度來說，冥界才是三界之中，最有權利的一界。”
    薑樂不置可否，小花說的不是沒有道理，但也不是完全跟自己想的一致，如果小花說的是對的話，那計弈……
    計弈說過自己不用渡劫的，而且他也從來沒有說過自己屬於哪一界。
    薑樂低頭看著腳上的小花，“那你是犯了什麼錯？”
    “我啊……”小花從薑樂的鞋子上跳下去，還是那副滿不在乎的語氣，“我愛上了一個凡人。”
    薑樂皺眉：“就因為這個？”
    就因為愛上了一個凡人，就要承受這永無天日不死不滅的漫長歲月？以一朵花的形態？
    小花又發出了咯咯咯的笑聲，聽的薑樂整個人都有點難受，然後他聽見小花收了笑聲，聲音也變得正經起來，他接著說道，“這個凡人可不是一般的凡人，他是神仙曆劫時所化，但是以我的法力，我隻是一個剛剛修煉成型的小妖，我哪知道啊……”
    薑樂問：“後來呢？”
    “後來，他渡劫成功回了天界，我也幡然醒悟，但是他把我忘得一幹二淨，我本來想著算了，既然他下凡曆劫，想必仙階肯定不低，我一個小妖也不必癡心妄想，”小花垂著花骨朵，聲音有點沙啞，不知道是不是話說多了的緣故，“但是不知道後來天君怎麼知道了這件事情，本來神仙下凡渡劫有情劫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與神仙經曆情劫的不是凡人，就不正常了。”
    “當時天君給我兩個選擇，一是讓我忘記這段感情好好修煉，二是把一切告訴他讓他自己決定，”小花哦了一聲，解釋道，“我是那個時候才知道我愛上的那個神仙是天君的大兒子，然後剩下的事情你應該可以猜到了，我如果選擇第一種的話，現在也不會在這裏了。”
    薑樂有點想罵人：“所以你是選擇了二，然後天族的太子把你關到這裏的？”
    小花輕輕晃了晃花骨朵，聲音小的可憐，“是我自己選的。”
    薑樂瞪大眼睛，“為什麼？”
    小花的聲音這才有了該有的悲傷和無奈，他輕聲道：“因為……不死不滅啊。”
    薑樂一把把小花抓起來攥到手裏，“艸！你有病吧！”
    小花裝模作樣的配合著咳嗽了兩聲，笑道，“幹嘛啊？心疼我啊？我好歹是一修煉成型過得妖怪，用你一個凡人來心疼我？”
    “我閑的我心疼你啊，”薑樂攤開手讓小花在自己掌心，還是沒忍住，問道：“不過我聽你聲音，你是男的吧？那天君的大兒子肯定也是男的，你們……”
    小花在薑樂的掌心坐下，笑道，“怎麼，很奇怪嗎？”
    薑樂直接把自己的心裏話說了出來，“倒不是很奇怪，隻是天君都不介意自己的兒子搞基，還介意是什麼身份幹啥？”
    小花沒聽清，問了一句，“什麼？”
    “沒什麼……”薑樂問小花，“對了小花，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呢？”
    “你就叫我小花就行了，這名字也不錯，”小花又咯咯笑了兩聲，“時間太長了，我都記不清自己叫什麼名字了，反正……”
    反正他都沒有認真叫過自己的名字。
    薑樂表示同意，名字隻是一個稱呼而已，小花這個名字確實不錯！朗朗上口還好記！關鍵是跟過去一點關係都沒有！
    薑樂：“那小花你在漱園多久了？”
    小花仔細回想了一下，“有三千多年了吧……你是這三千多年以來第一個出現在這裏的生物，其他的都是跟我一樣的，不過也沒幾個。”
    薑樂往四周看了一圈，“這不是挺多的嗎？花花草草的。”
    “他們都已經沉睡啦，”小花知道薑樂肯定聽不懂，自發繼續解釋道，“沉睡是一種自我催眠狀態，他們什麼都知道，隻是把自己封印起來，不想說話不想動，也算是一種自欺欺人吧。”
    “那你為什麼不跟他們一樣？”
    小花又咯咯咯的笑，“因為我心中有愛啊！”
    薑樂剛想掐他，就聽見小花小聲補充道，“我是怕萬一我也沉睡了，他萬一哪天來了，在這麼多花花草草中認不出我，到時候我又不能說話……”
    薑樂覺得小花如果是人形的話自己這個時候肯定會毫不猶豫的一巴掌呼過去，但是現在這朵脆弱的小花，他實在是不忍心下這個手。
    薑樂深深吸了一口氣，問他，“你想不想離開這裏。”
    小花回答的毫不猶豫，“想。”
    薑樂早在找令牌的時候就在自己兜裏摸到了仙囊，這會兒正好試試能不能把小花帶出這人不人鬼不鬼的什麼漱園，當下心念一動，小花就消失在了手心。
    仙囊之中隻要是有生命的就可以和仙囊的主人進行心聲交流，果不其然，薑樂聽見小花問自己，“這是哪裏？”
    “你先別管是哪了，先告訴我怎麼出去。”
    小花說道：“沿著你剛剛站著的這條路一直往前走，看見路口的時候左轉，然後再往前走會看見一個大門，這個大門是被施了法的，隻要是漱園裏的都出不去，我不確定你帶著我能不能出去。”
    “知道了。”
    薑樂按著小花說的走了大概十分鍾終於看見了那扇大門。
    “到了。”
    “嗯。”小花其實也緊張的不得了，薑樂是個凡人他是知道的，但是什麼樣的凡人能以人而不是亡靈的身份平安到冥界，所以小花還是抱著能被帶出漱園的希望的。
    “不用擔心，能走就一起走，不能走我就留下來陪你。”然後在心裏默默補上一句：反正總會有人來找我。
    薑樂在門前來回走了走，沒有鎖，也推不開，而且這門太高了，且沒有可以站腳借力的地方，就算自己潛力激發能爬上去，下來的時候也得摔死。
    想了一會兒，薑樂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心，心說但願你還有用，然後抬手正對著大門，在心裏緩慢念道：開門。
    很明顯的開門的聲音，把薑樂都驚到了，這種聲音就像是山洞裏的石門因為機關觸動緩慢打開的聲音，低沉又空洞。
    小花很顯然也聽到了聲音，驚訝道：“……你竟然能打開漱園的門。”
    薑樂小心翼翼的走出去，邊走邊問：“這個門很難開嗎？”
    小花自然不會瞞著薑樂，“不是難開，我聽說，漱園的門三界之中都沒有幾個人能開的開，你一個凡人……”
    出來之後薑樂還貼心的把門重新關上，用心聲說道，“我說小花，我現在怎麼也算是你的救命恩人，你不尊稱我一聲恩公就算了，張口閉口的凡人算什麼回事。”
    小花沒出聲兒。
    薑樂又叫了一聲，“小花？能聽到嗎？”
    還是沒聲。
    薑樂有點慌了，把小花從仙囊裏放出來，小花的花骨朵都已經明顯黑了，低低的垂著，像是馬上就要掉下去一樣。
    薑樂也不敢碰他，把他捧在手裏小聲喊道：“小花？小花怎麼回事？！”
    小花應該是想笑，但是沒有力氣再發出咯咯咯的笑聲，甚至說話的聲音都因為用力過猛有點聽不清：“原來……他們說的是真的啊。”
    薑樂真急了：“什麼真的假的！！怎麼回事啊！”
    “進了漱園，就永生永世離不開，且不死不滅……可一旦，踏出半步，就會魂飛魄散，灰飛煙滅。”小花像是得到了什麼解脫一般，輕輕歎了口氣，“我等了他三千多年……他還不如你對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