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前，月仟沿街走著，尋思著去找近秋河，就在此時，前方突然一隻飛鏢帶著淩厲之勢破空而來。
    月仟稍稍歪了下腦袋，淡定躲過了這下三濫的玩意兒。
    “赤白，一千年了，我可算找到你了。”那人也不知從哪冒出來的，一身紅衣，格外顯眼。
    “該算總賬了吧？哥哥。”紅衣男子死死地瞪著他，那眼神裏，一片空洞，絲絲的冒著黑煙。
    他是鬼。
    月仟皺眉，不耐煩嘖了一聲，道：“我去你媽的。”
    紅衣男子愣了一下，似乎懷疑自己聽錯了。那個記憶中周身彌漫著生殺予奪氣概的元帥，久經沙場的沉穩幹練，怎麼可能隨口罵出這種市井混混的粗俗語言來？一瞬間，他懷疑自己認錯人了。
    “哪冒出來的小逼崽子？”月仟又補了一句。
    紅衣男子握緊了攏在袖口裏的拳頭，措愣過後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話：“他媽的，把自己變成這副自甘墮落的樣子。”
    “不知道為什麼，老子看著你就討厭，”月仟從頭發裏拉出一根極細的紅繩，繞在手中，“對討厭的人，講什麼禮儀風度？”
    “我看你這樣子，也剩不多少風度了。”紅衣男子眼裏的絲絲黑煙突然增多，一縷一縷遷出眼眶奔著月仟而來。“該想起來的，不該想起來的，都給我想起來！”
    那些黑煙如濃霧一般，斬不斷，揮不散。卻又好像在一絲絲鑽入他的腦袋裏，將他整個棕色眼瞳和眼白，都染成了純黑色，飄著黑煙。
    此時月仟耳邊突然響起了遙遠的爭吵，眼前也隱約出現了一片赤紅橫屍遍野的百鬼宴。
    “赤南！你造反嗎？！”赤白奪下他的劍，眼睜睜的看著那皇袍天子睜著雙眼，被一隻穿入喉口的羽箭釘在牆上。
    “哥哥！不是我殺的！我隻是把他胸口的劍拔出來而已！是劍自己動的手！”赤南慌亂擺手，一邊退後，“不是，不是我啊哥！”
    “赤！南！”赤白揮劍抵上他的脖頸，“我是怎麼教你的！？清白做人方無愧於心，我赤家，不出叛徒！”
    “我沒有！分明是這把劍自己動的手！”
    “你還狡辯！”
    “我沒有！”赤南也是氣糊塗了，口不擇言當即脫口而出道：“赤家不出叛徒，難道就出斷袖嗎！？你和那個小鬼的事，真當我不知道嗎？”
    “你！”赤白氣的發抖，他一手教出的好弟弟，教出的好弟弟啊。
    赤南見他語結，緊趕著說道：“我是想殺這狗皇帝，想了十幾年了，做夢都想！但我沒想在兄長的慶功喜宴上殺了他！兄長，我敬你，慕你，但這麼多年來，你為這個狗皇帝打了多少勝仗奪了多少江山？！你忘了，這狗皇帝，是迫使我們父母雙亡無家可歸的罪魁禍首了嗎！”
    “我輪不到你來說教！”
    “你難道忘了他是如何把阿爹的屍首掛於城牆之上供萬人嘲笑又賜阿娘一尺白綾還將我們兄弟丟入深山祭狼嗎？”
    “那不是他！是那狗官……！”
    “那狗官難道不是那狗皇帝縱容出來的貨色嗎？上梁不正下梁歪，他難辭其咎！”
    “冤有頭債有主！”
    “那我死去的雙親，我找誰要！哥！你告訴我，我找誰要！我要我的爹娘，我找誰要啊！”
    赤南跪坐在地上，雙手抱著頭，哭的很大聲。
    赤白心軟，垂下抵著他的長劍，“你也別忘了，是你口中這狗皇帝將我們從深山抱出來，教我們讀書寫字習武，還懲辦了那狗官，報了雙親之仇。”
    “……這仇，我從來不覺得報了。”
    “赤南，我問你，”赤白臉色又陰暗了幾分，問：“這幾年我一直懷疑有內鬼，我的作戰計劃糧草運輸道路後勤部隊，敵國了如指掌，你是不是串通了敵國，讓我敗仗？”
    “嗬……”赤南垂著腦袋，劉海遮住了眼睛，“對，我是奸細。”
    赤白揮劍，毫無猶豫的斬下了赤南的頭顱。耳邊，赤南死前最後一句話還在耳邊回響：“隻有你吃了敗仗，這狗皇帝才會現出原形。”
    弟弟，對不起，通敵是底線。
    你可以造反，但是你絕對不能通敵。
    從赤南飛濺的血色中，仿佛看見那小小的太子，正站在不遠的地方，滿臉驚恐的看著他。
    黑煙散盡，回憶告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