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硯側過頭來看到宋展樵帶著疏離笑意的臉，一手插在西裝褲袋裏，一手鬆鬆握著剛剛從舒硯手中拿過去的酒杯，整個酒杯的弧度都有些朝前傾斜，隻剩了一半的酒在宋展樵說話的時候輕輕蕩漾。
    “宋副市長，您把我們都看成什麼人了，再說了，舒硯哪是您說得那樣不會喝酒啊，我們老同學這麼多年沒見，敬杯酒您都不讓啊。”
    宋展樵輕輕一笑，頗為無奈地說了一聲：“你們這些人啊……”
    舒硯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有些想轉身就走的衝動，不是她要逃避什麼，她隻是不習慣看宋展樵用這種口氣和這種態度來跟人說話。好像他真的是對眼前這些老同學既無可奈何又習以為常似的，可舒硯很清楚，他認識的宋展樵根本就不是這樣的人，他最討厭這樣類似場麵上的客套話了，明明是不怎麼熟識的人，卻要裝得溫和有禮。
    “哎，我說宋副市長，從我們進一個班認識開始您好像就最護著舒硯了吧……”
    舒硯雖然喝得有些多了，腦子卻還是清醒的，在老同學們一溜又要說開之前，她伸手取過宋展樵手中原本就屬於她的杯酒，抬了抬手示意大家，快速打斷了耳邊的對話：“這真是最後一杯了，我先幹為敬。”
    舒硯抬起酒杯一飲而盡的時候，眼角餘光看到宋展樵側過頭來，麵上的表情透著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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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舒硯有些吃力得睜開眼，太陽穴處突然傳來疼痛。
    舒硯還有些不清楚狀況，下意思伸手撓了撓腦袋，本來被睡亂了的頭發就顯得更亂了。
    “醒了？”
    舒硯坐起身來，隨著聲音的方向看去，頓時整個人愣住了。
    宋展樵站在隻被拉開了一半窗簾的窗口，很簡單的穿著一件白色的襯衫和修身工整的西裝褲，手裏握了杯已經喝了三分之二的白水，看到舒硯略帶疑惑且僵硬的臉後勾了嘴角微微笑了笑。
    或許是從白色的紗簾外透進來的陽光太過耀眼，又或許是宋展樵潔白整齊的襯衫與白色的紗簾顏色太過接近，反正舒硯好像突然被閃到了雙眼似的不敢再大大方方的看去。
    “這裏是？”舒硯看了看四周，談不上是如何陌生的環境，卻還是與自己以前印象中差了許多，不敢確定的開口問。
    宋展樵從窗邊側過身子來，然後朝著舒硯走過去，一邊說：“我家。”
    舒硯愣了下，像是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一般選擇了點了點。
    宋展樵彎腰把手中的玻璃杯放到舒硯傍邊的床頭櫃上，襯衫袖口很隨意的卷著，露出的一截胳膊顯得結實有力。
    舒硯下意思的在宋展樵靠近的時候往後靠去，等到宋展樵自然而然坐到她身旁的床沿上時舒硯已經全身緊繃了。
    宋展樵嘴角一直帶著淺淺的笑意，好像很習慣也知道舒硯一定會是這個反映一般，在坐到床邊後就不再靠近舒硯，帶著笑意的嘴角在開口前泛起了心知肚明的容忍，“知道自己的酒量不好還要硬撐著喝那麼多，這一點都不像你，舒硯，如果你不想在昨天的聚會上看到我，可以提前跟我說，你應該知道我手機號一直都沒變。”
    舒硯沒想到宋展樵會說得那麼直接，而且……說得又不對。
    “我知道……”
    “知道什麼？”
    舒硯本來就不清楚要怎麼回答宋展樵，被宋展樵這麼逼著一問就更不知道要說什麼了，張著嘴愣神看著宋展樵，頓了片刻才回過神似的想了想繼續說下去，“知道你手機號沒換，知道你其實很想罵我，可是……我的酒量已經比以前好很多了……”
    舒硯說這些的時候是沒有什麼多少底氣的，反正她在宋展樵麵前說話就從來沒有底氣過，現在這樣子，宿醉之後還硬要嘴硬說自己酒量不差這種話真是讓人笑話。
    宋展樵笑意更深了，直直盯著舒硯的眼緩緩眨了眨，早已把舒硯猜透了似的，說：“你其實隻是不想跟我打電話或者聯係罷了。”
    宋展樵輕巧說著讓舒硯心頭狠狠抽痛的話，嘴角眉眼卻是滿含笑意。
    舒硯盯著宋展樵，直到宋展樵起身都沒有開口再說些什麼。
    宋展樵從床邊站起，得到了舒硯的默認後雙眼之中的溫柔也不減，依舊平和地說：“要是還是覺得不舒服就再睡會兒吧。”
    宋展樵一起身，離開了舒硯一些距離後舒硯瞬間鬆了口氣，點了點頭說：“應該不礙事了……”
    “咚咚咚……”
    舒硯起身的動作被門口突然響起的敲門聲打斷。
    “小舒硯醒了啊？宿醉的滋味應該不好受吧，我已經準備好早飯了，少爺您用過後也應該出發了。”
    舒硯側過頭去，看到門口站著的和藹老人，幾乎與印象中一點都沒差，永遠得體的一身黑色西裝，身板硬朗說話風趣，對人尊敬而疏離，卻獨獨對舒硯像是自家孩子一樣慈祥。
    “宋管家！”
    宋管家在房門口側了下身，將房門打開些後與舒硯笑了笑：“害我這個老頭子擔心了一夜，我心中的小舒硯可不是這樣的啊。”
    這種口氣實在是和宋老爺子太像了，舒硯一開始還誤認為是宋老爺子回來了。
    舒硯被說得有些不好意思，頭一次來宋展樵家才上幼兒園，打第一次見宋管家他就喜歡小舒硯小舒硯的叫他，這都多少年了，更何況，舒硯都已經是三十多的人了，再被這樣叫，還真是太不合適了。
    “宋管家，您……我都三十多了。”
    “是啊，轉眼你都那麼大了，我們家少爺也三十多了……”
    舒硯一怔，原本因為重新見到宋管家的小興奮也被這突然或許都沒在意的感概而激得心情失落起來。
    是啊，舒硯，你可以沒心沒肺的過到四十歲五十歲六十歲……可宋展樵呢，你有想過他嗎？難道就要讓他一直這樣一個人到四十歲五十歲六十歲嘛？
    難怪舒硯會說“知道宋展樵想要打她”的話，要是宋管家也知道宋展樵為什麼到現在都還沒有成家的真正原因的話，舒硯估計不止是宋管家，他們整個宋家都會恨透她吧。
    宋展樵轉身往外走，路過宋管家身旁的時候再度回過身來與舒硯說：“我們先出去了，今天周末你應該不用工作，我等會有事要回一趟辦公室，要是難受就再睡會兒，有事可以喊老宋。”
    舒硯現在除了點頭，根本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宋展樵和宋管家轉身出去，宋管家幫忙帶上門後舒硯終於有時間去思考，麵對自己現在身處的地方，舒硯隻能深刻檢討自己——喝酒亂事！做事情衝動最要不得！
    即便宿醉的後果還在，可舒硯卻沒有半點睡意，她睜著眼靠在床頭，腦袋是放空狀態，可是滿腦子卻又都是些記憶碎片，零零碎碎都是以前上學時的畫麵，舒硯想，一定是因為昨天的那一場高中同學聚會的關係，不然自己怎麼會有那麼多關於上學時的記憶，而且件件都與宋展樵有關。
    舒硯的過去，除了這六年，有哪一天是與宋展樵沒有關聯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