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君禦敏捷的往後退了一步，落在了半空。等到他看過去，君子諏已經消失不見。他臉色陰沉下來了，然後一聲不響的也消失在空氣之中。
    被留下來的陳馳一臉愕然的看著這一幕，良久才反應過來，說：“他不是君欽？”
    “他從來就不是君欽。”蘇青奈何低低的接了這句話。
    然後換來了陳馳的一聲大笑：“是的，他不是君欽。可是劍九，你可知如果他不是君欽，那就說明，君欽永遠也回不來了。”
    “是啊。”蘇青奈何低低的笑了一聲，笑得有些苦。他早已知道君欽永遠不會再回來，所以在君欽消散的時候，連同劍九一同死去了。而留下來的這個人是蘇青奈何，非是劍九。
    “可你又怎知，留下來的這個人一定是劍九。”
    這是陳馳聽到的最後一句話，他茫然的看著荒無人煙的上天庭，露出了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君欽消散於天地之間，君欽再也回不來了。
    而這一點劍九比他更先知道。
    所以從頭至尾，他眼中看到的都是軒君禦。他喜歡的也是軒君禦。
    原本平和的天界因為魔界的到來，而呈現一片殺戮狀態。失去魔尊的魔界，找回戰神的天界，為了各自的堅守而不斷征戰。君子曰掃開了圍在身邊的魔王，一掌拍在了偷襲的幻蒼冥身上，生生將他震了出去。
    恨無垠已經一身浴血，看起來格外陰沉。他揮起手裏的長鞭，卷起一旁的天兵襲向了君子曰。君子曰不避不讓，連著天兵帶他一起震開。
    這一次不僅魔界震驚，就連天界都開始震驚。這才是他們忌憚戰神的緣由。不僅不顧敵人的性命，同樣不顧自己人的性命。
    君子曰對落在他身上的目光熟視無睹，等他尋找下一個目標的時候，一隻手突然按住了他的手臂。他一愣，剛想一掌揮過去，對方已經按住他的肩膀，低聲說：“跟我走，君子曰。”
    回應他的是君子曰淩厲的掌風。君子諏隻能伸手化解他的淩厲，湊近他說：“如果你不想見到君欽的話。”
    這一次君子曰停住了，他目光隱晦的看著君子曰，隨後停了下來。
    “這麼多年過去了，你始終還是這個樣子。”看在走在前麵的人，君子曰冷聲道。
    那邊是廝殺的天兵魔將，而身為天尊的君子諏卻自己離開了那裏。也對，從很多年前，君子諏就是這個樣子。他會審時度勢，他會趨利避害，他左右逢源，所以他開創了君家的一片天地。同樣也開辟了一個新的天界。
    然而這是君子曰最不恥的地方。對他而言，善良之人他願意全心一對。而惡孽之徒，他會一個不留的斬殺殆盡。
    君子諏並沒有停留下來，而是徑直走著。他們遊走的地方不是上天庭，而是如今的天界，這是他另辟的家園，其實也可以說是當初君子曰選擇的地方。
    君子曰默默的跟在他的身後，然後眼看著就要進入天尊府了，他停了下來說：“你想做什麼？”君子諏停了下來，良久他才說：“你認為我會害你。”
    君子曰隻是看著他，唇角不經意的抿了一下。他根本不是懷疑，而是確認。
    他眼角掃了這閃爍在一片光暈裏的宮殿，這裏他其實並不熟悉。因為他來的次數屈指可數。但是他留在這裏的時間是那麼的漫長。因為他被困在這裏足足有百年時間。
    “君子曰，我從未想過要害你。”君子諏隻說了這一句話，然後便抬階而上。走了幾步之後，他停了下來，隻見君子曰還站在原地，一點想跟上來的痕跡都沒有。
    “這裏沒有君欽。”君子曰說：“所以，你到底還是騙了我。”
    君子諏的臉色變了一下，還沒有開口，君子曰又說：“君子諏，你還記得在漠北荒原嗎？”那是他弟弟，他唯一的親人。所以不管他是什麼樣的性格，想做什麼樣的事情，他都不曾懷疑過。他曾經是天真過，也任性過。但是卻從未懷疑過。哪怕君欽死了。哪怕他做不成天尊，哪怕他一身殺戮，隻為保住君子諏的天尊之位。
    “你也還記得漠北荒原。”君子諏的表情說不清楚是諷刺還是平靜，他看著眼前金碧輝煌的宮殿，也深知在這裏享受的一切尊榮。“所以，哥哥，你覺得我會害你。”
    君子曰突然笑了一下，說：“君子諏，若是之前，不管你如何對待尹青，如何不喜歡他，我都不曾懷疑過你。所以哪怕你將君欽分屍藏在這片天地裏，然後騙我說是魔界所為，我都不曾懷疑過你。我痛恨一切關於魔界的事情。”
    “但是你唯獨隻記得一個君欽。”
    “可如果沒有他，我們早已是漠北荒原的一堆枯骨。”這是不爭的事實。沒有君欽，就沒有後來的君子曰沒有未來的君家之主，更不會有如今的天尊。他們現在所擁有的一切都是君欽所給予的。包括他們身上流著的血凝聚的修為。如果說君欽有什麼不對的事情的話，那麼他唯一的不幸就是遇見了他們。
    “是的，如果沒有他，我們早已是一堆枯骨。”可如果真是那樣，那我們也該是死在一起的。君子諏點了點頭。他會記得君欽的好。但是同樣的他也討厭著君欽。
    他默默的笑著，然後等到君子曰臉色開始變的時候，那座巨大的宮殿突然發出了淡淡的金光，君子曰下意識的閉了閉眼睛，等到睜開，眼前哪有天尊府，而是一座巨大的法陣。
    君子曰試著動了一下，卻發現自己動不了半分。他就如同被定在那裏一樣，怎麼也無法跳出去。他瞠目欲裂的看著同樣站在這裏的君子諏。他對這個法陣太熟悉了，他被困在天尊府的地底下，整整百餘年。這百餘年裏，他想過無數種為何會被自己的親弟弟這般對待的緣由。可最終他放棄了，他得出的結論就是君子諏不喜歡他，或者君子諏忌憚他。
    時間磨平了一切憤怒和悲傷，他以為他已經心止如水。直到有一天他成為了雲夢洛。
    原來這樣的方式還可以用第二次。他捂著臉笑了起來，目光有些蒼涼的看著君子曰，他曾經那麼相信他，願意為他護住天界，願意做一介殺神。可最終換來的是背叛和封印。
    也對，君子諏曾經那樣對待君欽，也會這樣對待自己。
    “我最恨的就是我還曾顧及過你是君子諏。”君子曰低聲道。
    “或許吧。”君子諏慢慢的將手按在了地上，然後開始結陣封印。這樣的陣法他曾經做過很多次，對身邊的人，對不認識的人，還有對敵人。然而那些人都死了，卻隻有君子曰活著。
    君子曰怨恨的看著麵前的人，他無法動彈，也動用不了一身修為。他雖名為曾經的殺神，但是作為天尊的君子諏也有著不下於他的修為。所以他放棄了，他隻能看著那些紋路清晰的禁致慢慢從腳下爬了上來。
    “我隻問你一個問題，君欽真的醒了嗎？”他不知道還有沒有第二次醒來的機會，所以他盯著君子諏的目光是前所未有的認真。或許這也是自從飛升之後，他第一次這般看著君子諏。
    麵對他如同火燎一樣的目光，君子諏張了張唇，然後笑得很誠懇：“他醒了，君子曰。”他話音剛落，便猛的一番手，那些禁致便加快的速度猛的爬滿了君子曰的全身。被禁錮的滋味並不舒服，而當禁致爬到臉上，君子曰已經覺得呼吸困難了。他艱難的睜著雙眼，卻始終看不清站在麵前的人的模樣。
    如果可以再見你一次就好了。
    突然之間，那些幾乎爬過他眼睛的禁致紋路如潮水一樣退了出去，他艱難的後退了一步才，才穩住身形。借著朦朧的視線，他隱約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走了進來。
    君欽！
    他喊著這個名字，卻發現那個人就這麼朝自己走了過來。
    軒君禦。君子諏臉上的表情維持不住了，他差一點就成功了。他往前走了幾步，軒君禦隻看了他一眼，那些退去的禁致就慢慢爬到了他的身上。他眼睜睜的發現在絕對的實力麵前，他毫無辦法。
    是的，作為上神，君欽想要毀掉他們輕而易舉。但正是因為君欽是上神，所以哪怕經曆的那麼多怨恨悲傷，他最終也還是選擇了寬仁以待。他能夠以幾身去救人。他能夠因徘徊而自責不已。因為那是君欽。
    但是那不是軒君禦。
    軒君禦曾經也想做一個惡人，但最終他變成了一個好人。他洗盡一身戾氣，因為他得到了世間僅有的溫柔以待。
    為了這一份溫柔，他甘願做一個好人。可如今，他發現做一個好人太難了。而做一個如君欽那樣的好人太難了。他沒有去看已經攤在地上掙紮的君子諏，而是走到了君子曰的麵前。
    “君欽。”那股熟悉的靈力令君子曰幾乎落下淚來。他離開太久了，而他也等得太久了。
    “他不是君欽，君子曰。”君子諏掙紮著喊了起來。他想睜開這層束縛，但是怎麼也動不了。
    而軒君禦回眸看了他一眼，之後便封住了他的口。他的眼睛都瞪疼了，但是他發不出任何聲音，他隻能看著軒君禦走到了君子曰的麵前。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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