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愣，四下望去卻空無一人。跟著心走嗎。她微微歎了一聲，踏出了第一步。就如同有牽引一樣，幾乎是在碰到下一個路口的時候，他就已經知曉要往那個方向走了。這樣走了近半個時辰，陰森的洞穴終於豁然開朗了。那是一個非常大的墓室。墓室中間隻有口棺材。而一名白衣人就坐在棺材之上。
    四目相對，那人率先開口道：“你怎麼來了。”雨霜以為他在對她說話，正準備回答，卻發現那人的視線穿過了她看著她的身後。她急忙回過頭，就看到了一名黑衣男子。
    若說尹青是絕對的白，那麼眼前的人就是絕對的黑。兩人就如同一個對立麵一樣。男子抬頭看著坐在棺蓋上的人，滿身的黑氣都快實體化了。
    “他這樣對你，你為何不願意離去。”男子咬牙問道。
    “我能去何處？”尹青低笑了一聲。不能生不能死，他也不願意這樣下去。
    “你可以跟我走。君欽，你若回不去的話，為何不願意跟我走。”他已經入魔，已被天道所不容，這樣的神不可能再回到天界。他們糾纏這麼多年，不就是因為一正一邪嗎。可如今兩人都已經入魔，如何不能在一起。
    尹青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搖了搖頭。他即便入魔，這也不是他可以直接坦然接受的理由。當年他輕易犯下錯，倒是整個天界差點崩塌，如今他為了苟活而選擇直接入魔，於那些死去的人，於那些散去的上神是何其殘忍。他遊走人間隻是除了贖罪，何嚐不是在懲罰自己。
    “君欽。”劍九哀戚的看著他，麵色再也維持不下去了。他一心想讓尹青變回那個霽月風清的上神，可如今尹青卻直接用入魔告訴了他一切不過是幻夢一次。
    在看到入魔的尹青時，他心中的憤怒與震驚不亞於尹青親手殺他的痛苦。他甚至想如果他沒有做什麼，尹青是不是就不會入魔，是不是就還能是那個高高在上的上神，不染塵埃不戀紅塵。為此他整整在魔界懊悔了小半年。
    而他當收拾完心裏再次出現的時候，才知道尹青早已被君子諏所控製，而最為可氣的是，君子諏身上竟然有尹青的精血。他在為自己的抉擇後悔懊惱的時候，尹青卻被困在這裏供人尖刀取血。一想到這裏，他的眼睛紅得都快滴出血來了。
    “你不欠他的，君欽，你沒必要這樣對待自己。你若不願意跟我走，那麼你離開這裏好不好。隻要你離開這裏，你想去哪裏就去哪裏。我保證，我什麼也不會做。我會乖乖的聽你的話，我會像以前一樣，好不好，君欽。”
    如果雨霜認得出麵前的人便是魔界之主，定然會覺得瞠目結舌。可即便她不認識，她此刻也明白這個人是尹青身邊的人。
    君子諏費盡心思想讓尹青變成孤家寡人一個。可是即便手段使盡又如何，人心不是手段可以掌控的。
    她有些難言的看著麵前的兩個人。雖然身後的人利用她進來了這裏，但是她出現在這裏就是為了尹青，又如何會在意這些。
    尹青無動於衷的看著劍九，微微露出了笑意，他道：“劍九，已經回不去了。”
    天界有他不想看到的人，而魔界同樣有他不願意麵對的人。在縱觀商祺，除非他能夠找到一個君子諏找不到的地方，否則他同樣躲不開這份怨念的束縛。或許留在這裏未嚐不可，因為比起君子諏，他更不願意麵對的是劍九和君子曰。
    “我就說為何這段時間海域出現了那麼多的魔人，然來是因為你。”石墓中驀然出現了另一道聲音。
    幾人一起回過頭就看到君子諏站在那裏。而除了他，再也沒有帶一個弟子。他就那樣看著劍九道：“果然是不生不死的魔物。”
    算起來劍九在他麵前已經死過幾次了。可是死隻是一個假象，因為最終劍九還是會活著歸來。
    劍九在看到君子諏的第一眼就已經一掌劈了過去。君子諏隻退了一步，就生生攔下了他的招式。而隨著兩人的纏鬥，劍九的神情就愈發奇怪了。
    他猛的收回手，一躍上前抓住了尹青的手，急聲問道：“你到底做了什麼？”
    尹青淡淡的看著他。而君子諏更是氣急，比著尹青道：“他做了什麼，他不過是無情無欲的神而已。他根本不懂人間疾苦，不知喜怒哀樂。從以前開始就是如此。他不會因為誰死了而悲傷，也不會因為誰活了而歡喜雀躍。他什麼都不懂。他若是懂，就不會任由我這樣對他。”
    他有太多的怨恨，但是尹青卻又太多的淡漠。哪怕他這樣對他，尹青都是泰然接受。不會因為他做了什麼而心生怨恨，也不會因為他沒做什麼而覺得高興。他就是如此不懂，所以不會明白當世間隻剩一個人的痛苦。
    “君子諏，這個世上最沒有資格批評君欽的人就是你們兄弟了。”劍九突然怒吼一聲。
    君子諏一愣，隨即也以同樣的聲音吼了回去：“他連名字都是假的，你覺得他對我好？”
    他們在一起生活了二十幾年，可是直到現在他還知道就算是名字都是假的。若真是喜歡他們，為何不願意告訴他們他真正的名字。
    “他若對你們不好，你們兩個早就爛在了漠北荒原裏。”劍九不怒反笑，他比著君子諏道：“你哥哥摔下山崖，早已死的不能再死。是君欽救了他。你，沐子諏，被人生生打死在漠北荒穀裏，同樣是死得不能再死。可如今，你們兄弟，一人飛升為神，一人高高在上為君家家主。你覺得這是神的力量，是他動動手指頭就能夠做的事情嗎？”
    兩個人不過是普通人，如何可能比別人強，如何能在千千萬萬的人中脫穎而出。可笑的是，兩人一邊享受著君欽的付出，還一邊責怪著君欽不懂人事疾苦。
    他抬頭看著君欽，聲音都沙啞了：“君欽，這就是你心心念念要救的人。事到如今，你覺得他們還能救嗎？”
    漠北的人因為自私，所以永遠留在了那裏。而跟隨著君欽的兩個人又何嚐不是自私自利之人。如果沒有君欽，他們也早已爛在了那裏。
    這些人不值得你救。從頭到尾，劍九都隻想告訴君欽一個事實。而如今事實擺在了麵前，可君欽卻再也回不去了。
    “你胡說。”君子諏厲聲反駁。明明君欽才是那個最自私最冷漠的人。早在漠北的時候，就是如此。他本就不喜歡君欽，可是君子曰喜歡，很喜歡。
    “君子諏，你可知為何商祺皇室裏留下的那滴精血一直無人能用。因為縱觀如今的商祺，未有一人可以駕馭。”
    整個商祺百廢待興，但是到底時間短，能修出道的人極少。而能夠駕馭這上神精血的人更是沒有。然後君子諏卻不止一次的飲用了上神精血。他看著君子諏懷疑的目光，道：“你之所以沒有死，是因為你體內有君欽的一魄。而同樣的，君子曰身上因有君欽的一魂而活到如今，甚至在尹青的幫助之下得道飛升。”
    人有三魂六魄，上神也不會例外。他並非會起死回生，也並非能肉白骨活死人。他不過將他所擁有的生命給出去罷了。當初給出了一魂，所以君子曰不生不死不老不滅。可人隻有三魂，君子欽在救君子諏的時候，隻能給出一魄，所以君子諏能活下來，卻並不如君子曰那般長生不老。
    為了沐家的兄弟兩人，君欽幾乎給出了半個身軀，可得到的結果卻是君子諏恨不得他死的怨恨，以及食肉飲血的恨意。
    他不知道君欽是上神嗎。他知道。正因為他知道才會肆無忌憚的去奪取。因為上神不會死，多好啊。救如同一個取之不盡的寶庫一樣，能夠隨時為他提供靈力上的修為。
    “你胡說。”君子諏根本不相信，可是有些事情由不得他不信。視線轉了一圈，他猛的指向了雨霜道：“她也用了上神精血，為何沒有死？”
    他有些瘋癲的笑了起來，比著劍九道：“你胡說，你覺得你這樣說，就能夠為尹青開脫嗎？”
    劍九有些遲疑的看著雨霜，隨後慢慢的將視線落在了君欽的身上。但那不是懷疑的目光，而是非常痛心的忍耐。
    “君欽，你不是在懲罰你自己，你是在懲罰我對不對。如果當初我沒有入魔，一切都不會發生對不對。”如果當初他沒有衝動，沒有進入混沌，他還是上天庭裏人人喜愛的小上神。可正因為他恃寵而驕，生生毀了他和君欽兩個人。
    君子諏恨恨的看著尹青，目光裏的怨恨似乎帶著挫骨揚灰的味道。
    雨霜幽幽的歎了一聲，開口道：“在那晚我是不是也死了。”
    “什麼意思？”君子諏猛然瞪向她問道。
    “在知道玉連要來的那天晚上我就應該死了吧。”雨霜似乎沒有聽到君子諏的話語，自顧自的說著：“也對，我是那般心傲之人，在得知即將到來的就是屈辱與折磨的時候，如何還能活下來。”她低低的笑著，有無奈，但更多的卻是感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