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蒼境山  第二十五章漠北逃難(二))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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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畜生,畜生不都是為了活著嗎?而他們現在活得比畜生還不如。有家歸不得,父母雙亡都不能苦,他們甚至不敢向任何人求救,不管是人王還是老天,他們都不敢。隻因為他們曾經那般自私過,所以如今落到什麼田地都是他們咎由自取。少年狠狠的瞪著老者,他想活下去,他不能再看著唯一的弟弟死去了。
    “沐子曰,你不能枉顧人倫。那可是曾經活生生的人?”老者看他不對,急忙拉住了他。沐子曰甩開了老者,比著那些麻木的前往的人道:“枉顧人倫,難道我們這邊等死就是我們的命嗎?他們已經死了,用來活我們有什麼不好。”說到底人死之後都是一堆腐肉,被鳥蟲啄食和被他們吃了有什麼區別。現在講道義,可道義讓他們活了嗎?
    “你個小畜生,枉費你爹娘那般辛苦的教你。”老者急得跳腳,卻阻止不了沐子曰衝了過去。他大叫著讓身邊的人去阻止沐子曰,但望過來的目光都帶著麻木與遲疑,或者說還有一分期待。他們都想活下去,可怎麼活?難道他們就沒有想過那個方法嗎?不過是因為禮義廉恥框框條條壓製下來了。如果有一個人做了那開山之羊的話。許是眾人的目光太過滲人,也許是沐子曰最終也難以避過心中那個坎,他的視線在觸及到那張慘白的臉之後,人也停在了那裏。他想起來了,他認識這個小男孩,就是對麵巷子裏米鋪老板的兒子。他爹是敖東有名的商人,手下掌握著半個敖東的米市。災難起後,有士兵帶著旨意來借糧,被他趕走了。不久那些人又來了,他們要買糧。米鋪的老板覺得這是天降之財,哄抬米價,以次充好,將摻了砂石的糧食賣給了他們。
    再後來,災民圍了半個城鎮,每天都有人哭喊著給點糧食。直到後來有人忍不住,偷偷闖了進來,想偷糧食,卻被老板帶著人活活打死了。哪怕在敖東被人攻破的前一天,老板都帶著人將所有米鋪檢查了一遍,然後一把火將倉庫燒了。他說寧願燒了,都不給那些人。那個時候沐子曰覺得老板說的是對的,我自己憑本事賺來的糧食,憑什麼留給你們。就因為你們窮嗎?就因為你們可憐嗎?可如今他卻覺得這一切都是報應,因為如果有選擇,他也會跪到別人麵前去求一捧米,因為要活下來的不僅僅有自己還有身邊至親的人。讓他眼睜睜的看著他們去死,比殺了他更難受。他一下子撲在了雪地裏,悲愴的哭了出來。如果當初他們沒有冷眼旁觀,如果當初他們哪怕伸出一點點的援手,是不是就不會落得眾叛親離的下場。他一哭連帶著好多人都悄悄抹起了眼淚。這些人中間或多或少都見識過那些災民的苦難,卻沒有一個人伸出過援手,即便是死去的孩子,也曾經肆意的嘲笑過那些災民的愚蠢與可笑。
    沐子諏餓得一度昏了過去,沐子曰趁人不注意的時候,悄悄將手臂咬開了一個口子,將鮮血滴落在了沐子諏的嘴裏。仿佛能夠尋到食物的味道一樣,沐子諏一口咬在了他傷口之上,瘋狂的允吸起來。沐子曰疼的牙都快咬碎了,但他還是伸手摸著弟弟的頭,道:“子諏,好乖,好乖。”
    他們又在雪地裏走了一天,卻始終沒有看到前方有任何可以供人歇息的地方,或許曾經有,但也被漫天的飛沙以及早早來到的雪地所覆蓋。在白雪地裏走久了,很多的人眼睛都會出現問題,所以他們在眼睛上蒙著一層布。可哪怕蒙著眼睛,也能感覺道前方的一片寂謬。何時才是終點,要走到哪裏才是盡頭。不僅沐子曰再問,那些人同樣再問。第一天有人消失的時候,他們隻覺得可能是無聲無息的死在了哪裏。但當第二個第三個人開始消失之後,所有人的都意識到這裏出了問題。他們還是尋找,但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直到有一個人指著沐子諏說他嘴角有血,眾人才驚恐的反應過來。對呀,沐子諏明明幾天之前就快不行了,可為何還活著。小小的孩子根本分辨不了什麼,但是沐子曰卻知道如果不解釋清楚,那就完了。他試圖去解釋沐子諏是喝了他的血,但是一個瘦高的人卻陰陽怪氣的道:“他肯定是做了見不得人的事情。”而見不得人的事情就是吃人。沐子曰厲聲辯解著不是,他將被咬得皮開肉綻的手臂擺出來試圖證明他的無辜,但是很快他就發現這根本證明不了什麼,因為一路前行至此,很多人都受了傷。有的是腿,有的是身上,有的人是手。而在冰雪裏行走了這麼久,那些傷口早已腐化得不成樣子,說到慘,沐子曰手臂上這個傷口還是非常輕的。
    沐子曰一下子慌了,他拚命表示他什麼也沒有做。但有人不相信,他們想將他們趕走。可那個老人說話了,他說沐子曰不是這樣的孩子。他們這一行人中剩下的孩子不多了,等到他們這些老不死的一死,那麼敖東人就真完了。許是老者說的話觸動了這些人,他們最終沒有執意趕走這兩個孩子,隻是不願意再與他們一道。
    沐子曰無奈之下,隻能帶著沐子諏遠遠的避開他們。有白雪的夜裏重來都不黑,但同樣在何種白得一片蒼茫的大地卻給人一種陰森至極的恐怖。沐子曰不敢睡覺,隻能睜著眼將沐子諏抱在懷裏瑟瑟發抖。但到底是小孩子,到下半夜的時候,他終於熬不住沉睡過去。他是被一聲很低的聲音驚醒的,迷茫之中他覺得他懷裏似乎少了什麼東西。他掙紮著醒了過來,便看到不遠處有兩個人死死的將一個弱小的身影按在雪地裏,那是沐子諏。他低吼一聲,猛的撞了過去,將其中一個人撞開。沐子諏的腦袋已經被按在雪地裏了,他手忙腳亂的將人扒了出來,但沐子諏一張臉已經凍得青紫一片。沐子曰憤怒的看向那兩個人,其中就有一個是叫嚷的最厲害的那個。看到這裏,沐子曰還有什麼不明白,那些無故失蹤的人全部是被他們害死的。兩人見形跡敗露,索性一不做二不休,過來就想弄死沐子曰。沐子曰更是憤怒,他生氣的與兩人糾纏在一起,他本來人小,力氣不及二人,很快便被兩人按在了雪地裏。他不甘心,他不願意就這樣死去。他拚命掙紮起來,趁著那陰陽怪氣不注意,一腳將他撞開,隨即像個木桶一樣衝了過去。兩人一起栽倒在雪地裏。沐子曰喘了一會兒,見身下的人完全沒有動靜,這才睜眼望過去,然來雪地之下是一根木樁,而此時這木樁深深的插在了男子身上。
    沐子曰嚇得後退了幾步,隨後便聽到了一聲驚叫,原來他們糾纏的時候已經有人醒了過來。如今這聲音一出,更多的人看了過來。沐子曰還沒有從驚駭中反應過來,那幸存的男子便指著沐子曰道:“他是魔鬼,他想吃了我們,這才把人害死。”
    “不是……”沐子曰出聲反駁著,但身後是已經失去呼吸的人,那些人如何肯相信他,都用害怕與恐懼的目光看著他。沐子曰解釋了半天都沒有一個人願意相信他。他將目光投向了一旁的老者。老者微微歎了一聲,道:“你走吧。”不然是不是已經不重要了。沐子曰已經不適合留在這裏了。可是在這漫無目的的雪天中,將一個孩子趕走,等待他的或許隻有死亡吧。沐子曰的臉色已經與八月一致了,他也不敢再爭辯什麼,慢慢的爬到沐子諏的身邊,吃力的將人背在了背上。他從那些熟悉的人麵前走過去時,有人移開了視線,有人憤怒的看著他,直到他走出不遠,還隱隱聽到一個人再罵他畜生。
    他若是吃了,倒也無所謂,可他明明什麼也沒有做過。就因為他曾經表露出那樣的心態了嗎?敖東的人果然涼薄。他想著。風雪又飄起來,他漫無目的的走了很久,身後的子諏似乎有些冰冷了,他想或許是自己太冰冷了。最終他倒在了地上,他不願意起來,就這樣死去也沒什麼不好吧。
    他想著。但不遠處卻傳來了沙沙的腳步聲,他抬眼望過去,便見到一道修長的身影迎著著風雪走了過來,若非那人的長發在風中飛揚,他根本認不出那是一個人,因為他全身雪白。他就那樣走了幾步,隨即也撲倒在地。你看,他也撐不下去了。沐子曰想,都活不下去了,他為何要掙紮。兩個地方的三個人就如同比賽一樣倒在雪地裏,可雪非常冷,冷得刺骨。原本想著就這樣死去的沐子曰開始覺得臉有些疼,這種疼一旦發覺之後就會非常的難以接受。他受不了的從雪地裏抬起頭,氣衝衝的爬到了那個白衣人的麵前。他不管不顧的直接罵道:“你幹嘛要找死呀,活著就什麼不好。”是啊,活著有什麼不好,即便活得不如畜生,即便活得如此艱難,他也想活著。他憑什麼要死在這漫天的雪地裏,他憑什麼。他一遍遍的吼著,大滴大滴的淚水滾落下來。那個人終於有了動靜,他緩慢的抬起了頭,四目相對,沐子曰的淚水擠在了眼眶裏,要掉不掉的掛在那裏。他的視線中倒影出了那個人的臉,蒼白,但是很漂亮。敖東出美女,但論五官沒有一個比得上他的精致,而論氣質,沐子曰想全天下都找不出第二個人來。
    這樣的人為何也要死。他伸手觸摸這那個人的臉,他隱約覺得他應該是死了。那個人麻木的看了他一會兒,最終出聲問道:“你弟弟快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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