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6、似曾相識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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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車外,廝殺之聲仍在繼續。
    沈慕棠有些不耐地道:“上官無痕,你動作太慢了!”
    片刻之後,但見他雙手一振,似有什麼東西自馬車中穿簾而過,射向四麵八方。轉瞬之間,外麵一片慘呼聲此起彼伏。
    他微一側耳,雙指一駢,又一道指風射出,我聽到陸華也發出一聲慘叫。想來陸華畢竟武功高強,是以沈慕棠用了兩招才將他製服。
    隨即他看向我,問道:“你想如何處置?”
    我輕歎口氣,忽然覺得疲憊非常,倚著軟枕,閉上眼,有一種不想再睜開的感覺。
    雖然閉著眼,我還是能感受到沈慕棠的目光在我臉上停留著。半晌之後,那種被注視的感覺消失了,沈慕棠的聲音淡淡響起:“殺了陸華。其他人全部廢掉武功,放了。”
    “是,教主!”
    我終於還是忍不住睜了眼:“為何?”
    “陸華意圖傷你,其罪必誅!其餘人等,不過受人挑唆,死罪可免。難道你以為我天魔教都是嗜殺之徒?”
    我無言以對。他問我如何處置,他既有了如此妥當的處置方法,又何必還要問我?但沉吟片刻,還是將心中一點疑問道出:“沈慕棠,你就不怕被人知道,我在天魔教?”
    “怕什麼?”他還是那樣地看著我,眼神清澈,似毫不作偽,“我沈慕棠既要護住一個人,就不怕讓天下所有人知曉!”
    “砰”地一聲,心中劇烈一跳。
    他這話說得如此輕巧自然順理成章,卻好似千斤大錘重重撞入我胸口,如此猝不及防,令我在一瞬間忘了控製表情。
    “沈慕棠,你我從前,是否相識?”我緊緊地盯著他,一字一言地問。
    他那極長的眼睫微微一顫,很快地轉開了眼,薄唇動了動,卻又抿住。最後他道:“路途尚遠,我去前麵看看。”
    話音未落,人已不見。
    嗯?這又是什麼情況?我皺起眉頭。
    如此說來,我以前確實見過他。隻是,為何毫無印象呢?不,決不僅僅是見過。他的容貌陌生,他的聲音陌生,但他整個人給我的感覺卻很熟悉。
    他到底是誰?
    不過,他似乎並沒有向我言明的打算。既如此,我自然也不會不識趣,一再追問。
    事實上,他是誰又有什麼重要?事實上,這世間萬物對於如今的我而言,又還有什麼重要?對即將到來的結局,我早已全盤接受。不過,在被人追殺中淒慘地死去,與在被人保護中安逸地死去,相較之下,我當然不會反對選擇後者。
    該說的都已經說了,信不信那是對方的問題。天魔教一廂情願地想要收服我,並非我抵死不從,而是他們沒有這個能耐,那也怪不得我。
    所以,接下的幾天,我便隻管呆在馬車裏吃吃睡睡,外麵縱然天塌下來,我也懶得理會。
    外麵的天大概離塌下來也不遠了。
    如我所料,陸華死了,剩下的人卻帶回了消息,知道顧從容很可能被一隊神秘的高手帶走了。這消息很快就會沸沸揚揚地傳遍江湖。有心人若是一路追查下去,也很快就會知道,帶走顧從容的人,正是大名鼎鼎的天魔教。這下子,江湖上又該掀起怎樣的風浪!
    我不管。我管不了。我當然不想管。我已經沒幾天好活了,唯一的念想隻不過是不要死得太難看。
    不知怎麼的,就想起那一天沈慕棠霸氣的話,他說:“我沈慕棠既要護住一個人,就不怕讓天下所有人知曉!”
    好小子!倘若我是個姑娘家,隻怕早被感動得痛哭流涕了吧?
    心中忽地又是一動。仿佛哪裏很不對勁,卻又說不出所以然。
    那天之後,他就沒再在我麵前出現過。但是我知道,他就在離我不遠的地方。白天趕路的時候,他伴著馬車策馬而行。夜晚停下歇息,他就在馬車外打坐直至天明。
    堂堂一個天魔教,難道就舍不得再多備一輛馬車給他們的教主?非要讓教主大人風餐露宿,幕天席地?
    某一日夜裏,我在淺眠中醒來,聽到馬車外有輕聲的交談。
    “教主,”這是上官無痕的聲音,“探子報說,前方左近的幾個門派都已收得風聲,我們最好還是加快行程,否則撞上了隻怕……”
    “不行!”沈慕棠斬釘截鐵地打斷,“不能再快了,他如今經不得劇烈顛簸,我不能冒任何一點風險。至於那些人……哼,我倒要看看,誰還有這能耐,敢再傷他半分!”
    他話語冷硬如鐵,不怒而威。上官無痕沉默片刻,低聲應道:“好,我會去做準備。”言罷靜悄悄地退開了。
    誰經不得顛簸?我嗎?嗬!沒想到我顧從容也有這樣一天,竟像個女子一般需要他人照拂!
    “你醒了?”外麵又響起沈慕棠的聲音。深濃的夜色裏,他的聲音如此低沉,全然沒有適才的冷厲威嚴,聽起來仿佛有種溫柔的錯覺。
    我默默不語,心中一時酸澀難當。
    外麵一陣安靜,夜蟲的輕吟聲此起彼伏。
    “別多想。我天魔教自有醫中聖手,縱然遲幾日回去,也等得起你。”
    “沈慕棠,你真要與天下為敵嗎?”我語氣幽幽。
    “我不以天下為敵,難道天下便會以天魔教為友?”
    我想起十幾年前那一幕,不覺苦笑:“不錯。這天下與你有仇,你要報仇自是理所當然。隻是,你將注碼下在我身上,未免有些得不償失了,畢竟我已沒有幾天好活……”
    “住口!”車簾忽被猛地一掀,沈慕棠滿是怒氣的俊臉出現在我眼前,“顧從容!我不想再聽到這樣的話!我既叫你活,你就必須活下去!”
    不知為何,見他這般模樣,適才的滿心酸澀忽然減淡了許多,甚至,我有些想笑。這算什麼?難道人是說不想死就能不死的嗎?
    他這模樣,不像個一教之主,倒像個倔強賭氣的孩子。
    是啊,孩子!我怎會忘了,說到底,他不過是個二十來歲的孩子。
    沈慕棠似是一怔,隨即低咒一聲,驟然進了馬車,欺身而上,將我壓在身下。
    “顧從容!收起你那該死的眼神!”他居高臨下地咬牙切齒地說道,“你當我是什麼?你以為我還是七歲的孩童嗎?”
    “那我應該當你是什麼?”難以想像這莫名其妙的話就這樣脫口而出,而且我還說得如此平靜。
    “我,我……”他反倒怔住了,張口結舌半晌。
    馬車外,熊熊的篝火照進來,我聽著他粗重緊張的喘息,清楚地看著那張堪稱絕色的俊臉,慢慢地變紅了。
    就像進來時一樣,他驟然地放開我,身影一閃又離開了。
    這一切可真是莫名其妙!
    我躺在馬車裏靜靜地想著,不自覺地彎了彎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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