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第一部 天地勇士 第九章 天涯一夜情多少 相思無限在長安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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蕊珠摟著傾城花柳般的嬌怯軟軀,隻覺她好不依戀地緊靠在自己懷中,一麵實是真心憐惜,象哄孩子般輕拍著她後背道:“乖,不怕……”一麵卻又不禁暗生幽怨、矛盾縈結道:“自古說‘紅顏禍水’,真是一點兒也不錯。王妃嗬王妃,你可知你已害得多少人飛遭橫禍、命喪黃泉?真是冤債累累、死不足償嗬!但你生就這般超異於我中原女子的絕倫容貌,當真可傾國傾城,雖然患病卻反又更增楚態,就連我這不過伏侍你一場的婢女都是見情唯憐、愛意不盡,更何況是男子?你本身雖無絲毫過錯,然王爺為你濫殺無數無辜性命,你難道就都脫清幹係麼?”想到適才還鮮活妙歌的可憐翠羽,鼻間又禁不住一陣酸熱。
傾城就算未陷瘋病,自也難知蕊珠這番心思。隻是一心托庇在她身上,得她和瑤環等撫慰,逐漸便也平息下來。
江冠雄大喜,轉身要過一侍婢端上的一碗專為傾城尋方常備,由六種既具效果、又重口味的珍奇藥物特配而成的安魂湯,比個最盡心的仆人還顯恭謹細致的雙手捧到傾城麵前道:“好傾城,你再喝口這個,喝下去就全好了。”
傾城這次沒再避他,隻是皺起一雙美眉道:“又讓我喝藥麼?我不想再喝藥了。”
蕊珠柔聲哄道:“王妃乖,這不是藥,這是湯,你不是常喝的嗎?香香甜甜地可好喝嘍。”
傾城雖仍很不樂意,卻沒再推逆,就著江冠雄的手喝了下去。瑤環輕拭過她的嘴,與蕊珠又哄她說了幾名閑話,她便恢複安態恬色。
江冠雄心中一鬆,甚是歡喜的湊到她麵前,滿臉堆笑道:“傾城……”萬不想方喚了這一聲,她突然又矍目一瞪、神情大變,發出一聲尖利驚叫:“孩子!我的孩子呢?”
江冠雄並眾侍女不由齊都嚇了一大跳!這才省到那枕頭早已不在她手中,慌不迭尋找,所幸轉眼就尋見被她先前拋在床上一側,離著最近的瑤環忙捧起送還給她。
傾城一把接過,然後便緊抱在懷裏,長長舒了一口氣,抱起枕頭貼在臉上不住愛蹭道:“我的寶貝孩子,媽媽疼你,媽媽疼你……”
江冠雄見她滿臉愛憐橫溢,一來大受感染,恍覺那枕頭就真象當年自己尚在繈褓中的兒子一樣,心中也是湧起一股父愛柔情;二來又為趁她之意,湊上前去——瑤環和蕊珠自知趣讓開——江冠雄緊貼在傾城身邊,指著那枕頭,雖是刻意哄討她開心,卻真如一名父親端看著自己的兒子般滿懷愛意道:“傾城,你看我們的兒子,他白白胖胖的可有多可愛啊。”
傾城果然大現歡色,但卻又輕搖了搖頭,目光半分也不離開那枕頭,很是溫情自然的說道:“才不是呢,你忘了麼?他生下來又瘦又小的,一點也不胖,也不白,有些黑呢……好乖乖,你可千萬不能再丟了……”
江冠雄聽她無意中隨口而發的這些話,竟似記起了那段往事,心頭頓然一下震蕩!傾城原本對幼年時光便全無記憶,後患失心瘋至今已十七年,不但神智不清,從前往事也幾都全忘。江冠雄這麼多年來雖為她遍請名醫、尋盡良藥,卻始終不見大效,她的瘋症時好時壞,更無可恢複記憶的征象。平素江冠雄自己也是費盡心思尋機趁勢引導她能憶起往事,但也是徒勞無功,稍過緊逼些她便潰然難支,從未有過這般清楚言語。是以江冠雄一時間真是激動異常,旁情全忘,一把便握住她雙肩緊切道:“怎麼傾城?你已能記起他出生時侯的樣子嗎?那你後來把他丟在哪兒了?你快想想、快繼續說下去嗬!”
傾城吃了一驚,抬頭呆瞪著他,滿麵驚愕困色。江冠雄情急之下,忘忽一切的搖晃著她道:“傾城,你好好想想!求你再好好想想,你究竟把我們的兒子丟在哪裏啦?”
這下傾城可是大受驚嚇,戚怯不勝的向後一縮道:“你別這樣凶……我害怕……”
江冠雄趕忙鬆顏堆笑道:“你別怕、別怕傾城,我隻是讓你想想……”卻又實難克製激情、棄此良機,雙手牢牢抓住她不放,又追問道:“我們的兒子,你想想看,你抱著他出走後把他放在哪兒了?”
傾城掙脫不開他,拚命搖頭,滿麵痛惑怯弱的哭喃道:“我們的兒子?我們的兒子?”
江冠雄急切道:“是呀!我和你親生的兒子呀!”傾城受他連番逼語,腦中思憶亂飛,驀然間,多年前令她心碎腸斷的一幕宛若驚劈電光般閃現——那個她曾是多麼癡心深愛的男人卻那樣狠絕殘酷地對著她一句接一句逼問:“傾城,你愛我?你愛我?你看看你自己的肚子,你和他連孩子都有了,都快生下了,你還說愛我?還說要和我一起?”……
江冠雄見她陡然間矍目大睜、呆瞪前方,那副神情雖異樣可怕,卻又分明是已想起了什麼。這個平生殺人不眨眼、又就算麵對萬千強敵也毫無懼心的霸王梟雄一時竟然心頭大跳,充滿了一種說不明的極度緊張!不覺屏氣凝神、萬分期待的緊緊注視著她;而傾城也緩緩轉過臉來,臉色慘白的死死盯望著他。二人就那樣相互對望,誰也不說話。周旁眾侍女更是連氣也不敢出一下,掉針可聞的華室中充斥滿了一種異常凝重的氣氛。
突然間,傾城如遭電擊般麵容一下扭曲,發出一聲淒厲已極的慘叫!竟一把將她一向視若愛子的那隻枕頭重拋一邊,緊接著便狠狠推開江冠雄,發瘋大叫:“不!不!不是這樣!我和你怎麼能有孩子?我和你怎麼能有孩子?”
江冠雄直覺她這一推力氣竟大得幾若鬼助,隨後更是大驚失色!急忙又近上道:“傾城!你怎麼啦?你這是怎麼啦?”
眾侍婢雖也常見她犯瘋潰之症,卻極少有這樣瘋狂發作的情形,不由都有些慌了神,手忙腳亂的擁上前,均想幫江冠雄哄慰住她。但傾城卻拚命混推混搡,不許任何人近前!眾侍婢見她哭鬧之狀大烈於常,一時勢難控製,都不敢太過相強。
傾城隨即退向床內,滿麵痛傷之色,伸手一把把狠狠揪扯著自己頭上長發!江冠雄驚關變色,忙去抓她雙手道:“傾城!快別這樣!會傷著自己的!你不願想就不想了噢……”
傾城卻又狠狠推開他,扯脖大叫:“你別碰我!我恨你!”聲嘶力竭的叫出這一聲,卻又突然哀頹,全身伏倒悲咽道:“我……我更恨我自己……”
江冠雄連聲安撫道:“好好,傾城,全是我的錯,我不該逼你。你放鬆一點、放鬆一點……”邊說邊審情度勢、小心翼翼的張臂欲抱撫向她。卻忽見她以頭頓榻、放聲慟哭,其狀真是幾不欲生道:“峰哥!我對你不起!可我不是有意的……你也不該先不理我……是你先背棄了我啊!”
江冠雄頓如被人用鞭子狠狠抽了一下般神情劇變!本已張開的雙臂停滯在半空,臉色由紅轉青、由青轉白,逐漸變得萬分可怕!
幾位侍婢今夜雖連遭驚嚇,卻再不如這一時更甚!眼看江冠雄雙目直若噴火滴血般瞬也不瞬地凝視著傾城,出奇緩慢的放下手來,臉上肌肉一下下抽動。不由都嚇得幾是氣息屏閉、心動凝停,知道他這時若要遷怒於旁,己等絕無生路,一時真如處身滅頂之災下的絕境中,正周心緊怵、危測難定,不知他將會發何等震天大怒時,卻見他神情一泄、頹無可懼,緩緩退下床來,揚臂“哈哈”兩聲辛笑道:“傾城嗬傾城,你看看這滿屋的金玉奇珍、寶器華飾,哪一件不是本王為你精心選置?皇室仙家也不過如此吧?難道本王這麼多年來對你傾心愛戀、竭盡所能,你心裏深念的卻始終隻有他秦峰麼?”話到尾音陡然悲落,拂袖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一直忠候在外堂的高世忠先前自也已知翠羽之變,知犯大忌,雖早心有所備,還是不曾想見到江冠雄竟會臉色難看至極的出來。因並未聽報內室中後來之事,心中實有些愕異,臉上卻不動聲色,眼看他睬也不睬自己一眼的負手向前、疾步而出。忙提燈趕上照路。
江冠雄卻霍然轉過,一腳直踢飛了他手中提燈,目若惡虎般咬牙切齒道:“狗奴才,你為我選薦的好賤婢!”
高世忠與江冠雄之間關係其實一如秦忠與秦川一般,那種多年深結的親厚之情非常可比。這若換成別人,江冠雄這腳定是要重傷其身。而單是如此,高世忠也看出江冠雄深懷惱怒異常,隱覺到若隻為翠羽一事,他對己最多也就是沉臉斥責,應不能發作至此。但倉促間又不及再測什麼,當下垂手躬身,實懇領罪道:“王爺,當初老奴收那翠羽入府時,聞說是本地喪親的孤女,便未加多察,實屬一時大意,以至正犯到王爺隱痛。過失已出,但憑王爺責罰。”
江冠雄恨意難消,一把捏住他左腕。高世忠又是一下不虞中,本能便用功一抵,但隨即便反應過來,泄去功力,任由他捏著。
江冠雄狠狠凝視著他,手力不放,可並非已激惱失控,所發勁力隻是讓他受痛,卻不至損傷筋骨。眼看他始終忠心承受,連眉頭也不曾皺得一下。終於顧重到情意,狠狠一把放脫他手,霍然轉身,仰麵狠狠瞪視著宮匾上“永愛宮”那三個是時異顯刺目的大字,麵肌一下下獰動,驀然振臂大叫:“秦峰!我恨你!你死不足償生前萬罪!我恨不能將你們秦家的每一個人都掏心挖肺、挫骨揚灰!”
花林中朔風勁起,他那狼嗥般的叫聲在夜空中久久回蕩,震得無數葉片簌簌飛落!宅旁圍立的侍衛直覺一陣耳膜作響!盡皆心忌神凜,不敢妄發半聲。
江冠雄落手一捏,骨節喀嘣暴響,轉身頭也不回的闊步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