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第一部 天地勇士 第七章 兄妹滿堂嬉正歡 同道一門禍乍驚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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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正皆聽得投入,關常春卻又一停,含悲斂痛的轉顧道:“話到這裏還須先向各位說明一下。我師父的親家徐公乃是就在本門對巷所居的一名小員外,雖本是個文弱人,不知怎的後來卻迷上了咱江湖武術,極喜習學擺弄個拳腳,以往閑時總要來往本門向我師父求賜幾招。他和家師都是寬厚謙和、禮誠待人之性,是以一見便投、相處甚歡。其實徐員外好武那不過是個閑興、隻能學個樣而已,家師也明知如此,隻是足足他意興,但兩人的交情卻日漸深厚。長此以往,正好家師有德武兼佳的待嫁之女,徐員外有品格溫良的婚齡獨子,相互看中、皆感匹配,順理成章的便結成了親家。
那時我雖早在聽過祖滅對我師父之言後就已明測徐家勢必無幸,但一聽那沙嗓人親口言實,心頭還是不免一陣大痛!隻覺他等人個個都是殘無人性、罪該萬死的惡徒!無比痛恨間,耳聽祖滅啐了一口奚諷道:‘你的功夫若能和你吹牛的本事一樣高就好嘍!’那沙嗓人訕笑了一聲,轉言向房上那人喚道:‘噯我說孟殘陽,你就真的眼睜睜在那兒蹲了大半宿,光飽了飽眼福,連一個人也沒動手殺,你忍得住嗎你?’
我當時雖周心都陷於極度悲痛,可一聽他叫出了那名同夥的名字,直覺有利日後追凶,還是大感一喜,隻聽那叫什麼‘孟殘陽’的人懶懶罵道:‘飽你的屁個眼福,這種殘暴殺戮的血腥場麵隻有你們東派的人才當好戲一樣欣賞,我們可沒那閑情。我先前對你們牛老大說的話你沒聽見麼?而且我最討厭的就是這種滅門的差使,殺人直殺得刀卷手軟、搞得個血流成河的,也沒多分到得幾個銀子。每次這種差使大都是由你們東派兩個老大出馬,跟著他們倆,我們回去就隻有喝點剩湯的份。這次也是一樣,你們牛老大又不會把他吃的大頭分給我一點點,我不省事還自找著費力去殺人,那才真叫腦子有毛病呢。’祖滅‘嗬嗬’笑罵道:‘你們西派裏沒個好東西!你若想和老子拿得一樣多,倒是也練出這身本事來給山上的兄弟們瞧瞧嗬!’
風聲微響,那孟殘陽從房上跳了下來,邊走邊道:‘好了好了,不說這些了,快清場子吧。早幹完正事早上路。’隨後緊便聲音響動,聽是他在翻動屍體。祖滅沒好氣道:‘還清什麼清?保管全死絕啦!這大半夜隻勞累了老子一人,我也覺得乏啦,這就回山去吧。’
那孟殘陽動作不停道:‘你又說渾話。本教設傳下的殿規你又不是不清楚,你脖子上長了幾顆腦袋?’祖滅微顯躁惱道:‘隻要你回去不說誰會知道!教規殿規雖嚴,可殿主根本不理事,鬼判的精力而今也大不如前了,管不了咱們許多!’那孟殘陽絲毫不讓道:‘鬼判長老的精力是大不如前了,可也絕不是好糊弄的,隻看他想不想管而已。隻要是他留著心的事,你們馬老大弄虛作假還可能蒙混得過去,就憑你這沒甚心術的粗愣腦瓜,他隨便問上兩句就能察出馬腳。’
祖滅‘噯’的一聲懊惱道:‘行啦行啦!你愛翻你就自個翻吧,我可得先坐下來歇一歇!’說著聽聲似一屁股坐了下去。那沙嗓人即討好道:‘老大你就盡管歇著吧,我隨他察看就行了,不用你等多久就能完事。’
祖滅聽去也沒甚在意的‘嗯’了一聲,那孟殘陽又軟下了點語氣道:‘我這也是為你著想,鬼判長老有多精明你也不比我了解得少吧?你別看他現在身體是病病泱泱的,那腦子可沒糊塗。為什麼派我同你一起來?還不就是因為他覺著我做事穩妥些,可以看防你粗心有漏。’
祖滅登斥了一聲:‘你少臭美啦!’那孟殘陽又道:‘隨你信不信。反正我不是那妄自充大的人,而且咱們下了山一道執行任務時是一派兄弟,回了山可就你東我西、各走各路,誰也幹不到誰,誰也不想同誰交誼,我有必要這會子在你跟前往自己臉上貼金嗎?’
祖滅躁道:‘算你有理,我又哪能說過你啦?你就快察你的吧,別再廢話!老子的耐性可是有限的!’孟殘陽道:‘你就知道犯渾性瞎嚷嚷,隻怕哪天死到臨頭了你還在作大夢呢。別說我沒警告你,這雙環門可是秦家盟幫,秦家那些人不是好惹的。你今年也不知是怎麼了,前兩樁差使一連做的都不大幹淨。’
祖滅頓時叫嚷道:‘哪個要你來教訓我?雖然你是西派的人,我也不怕實話告訴你,那兩樁差事我是原本就沒想著要多謹慎!否則隻要我盡心,什麼時候還曾留下過半點活口啦?’說著忿‘哼’了一聲道;‘做殺手的最重身份隱秘,直到死一輩子都無名無聲,這功夫練得再好又有什麼用?江湖上誰又聽說過咱們這一號子人物啊?我而今就是要讓他們都知道知道!任傲笑那小子出道比我晚,在黑道上的名頭卻比我響,我就咽不下這口氣!他那名聲是怎麼來的?無視殿規的狂妄家夥,憑什麼他做得的事我就做不得?’
那孟殘陽似無好意的笑道:‘你從小入殺手這行入了二十多年啦,這會子想起追重名聲來?俗話說‘人怕出名豬怕壯’,尤其是幹咱們這行的,那出名可不是什麼好事。’
祖滅惡叫道:‘老子連死都不怕還怕什麼?’稍停了一下又道:‘還有你說的那個秦家,整天就正是和咱們這些人過不去!口口聲聲什麼揚正懲惡、斬妖除魔的,要將咱們這些邪教宵小碎屍萬段,現下我的名頭已傳響了黑白兩道,我倒要看看他們怎麼將我碎屍萬段!’說著甚顯凶怖的‘嘿嘿’兩聲道:‘老子打小便在山上嚴受訓練,這些年殺過多少人,什麼凶險陣勢沒見過?隻要誰還敢主動來尋我的晦氣,我連死都不讓他痛快嘍,先把他身上的肉一塊一塊割下來,再斷骨抽筋、挖心掏肺!’
我曾親眼目睹這廝的殘暴,隻覺他絕非誇大其辭、危言聳聽,一時被他那萬分殘虐的語氣威懾得直感毛骨悚然;可一想起師尊同門們的慘死,悲憤之情立刻便蓋過了恐懼。
但聽其他二人的動作聲離我這邊越來越近,那孟殘陽忽而喚道:‘何老七,你去看看那婆娘那兒的兩人死透了沒有,完事咱們就走人。’我渾身頓然一緊,心忽的就提到了嗓子眼!耳聽那沙嗓人應了一聲,當時直想若被他上來發現我有詐,我勢必無幸,那我趁其不備、拚盡全力也要先解決了這個害死徐員外一家的得聞名喚‘何老七’之人,就算臨死之前能報得一點血仇!
這麼想著,他已走近,我隻覺上身一鬆,師娘的屍體已被他翻起。我不覺便高度警戒、屏聲靜氣,眼皮都不敢稍動一下。耳聽響動了斯須,那何老七叫道:‘這娘們前後心貫穿,早見閻王爺去啦!’
我還不及反應什麼,一隻冰冷的手爪已霍然伸觸到了我脖中!我深身一緊,幾乎就激靈靈打了個寒顫,至今也不知道是怎樣控製住了自己!就在那我直覺整個人都要跳起來的一霎間,祖滅忽然大打了個哈欠,煩厭萬分的接連嚷嚷道:‘行啦行啦!老子乏困啦!你們不走我可要走啦!’說完聽便已向外行去。那隻冰冷的手爪也頓時縮去,隨後便聽幾人行聲漸去漸遠,須臾後院外又隱約響起一陣馬蹄聲,也是漸去漸遠。我伏在地上一動也不敢動,直到四下裏再聽不到一點聲息,方才輕輕一翻身坐了起來。”
劍洲見關常春訴到此一停,不禁歎了兩聲道:“好險,好險。”關常春回忖道:“若不是祖滅是夜先前一直與本派多人纏鬥,待得方和我一人正麵對招時便向我痛施殺手,是以沒顧得仔細見察我展露武功,他就不會覺不出我並非是個才入門不久的弟子;再則多虧有我師父和師弟舍命相助,他對我發出那一擊時不得不又分心去攻打我師父他們,不知那鐵鏈穿入我何處,隨後師娘又立即上前護擋住了我,否則以他那般功力,隻怕必能測知我傷不至死。”
劍洲邊微微頷首,邊道:“不過我看最關健的是祖滅這個人武功雖高,卻正如那個孟殘陽所說,心思卻並不細密,沒有那孟殘陽沉穩,而且狂妄粗野,非常的自大,這一點對我們倒有些利處。”
關常春點頭道:“邪派宵小,好多都是嗜血成性、手段狠辣的暴徒,卻根本沒什麼腦子。”停了一下又接前話道:“那會我坐起的時候,渾身都已被冷汗浸透,隻覺四周一片死寂,到處都是屍首和鮮血……忽而夜風一吹,一股濃重的血腥味直衝鼻喉,我這才如噩夢初醒!渾身立時不自禁地顫抖個不停。後來我撲到就躺在身邊的師娘麵前,隻見她雙眼兀自大睜,滿臉似都是不甘之色,不由熱淚狂迸,那種心情真沒法言訴……
我闔上了她的雙目,把她抱到了師父身旁,師父的遺容還算平和……我又把海海抱過放在了他們中間,把眾位師弟師妹的屍身一個一個的都抱在了他們之下擺好,足足長長的擺了三排。我直愣愣望著他們,想到他們昨天日間還活蹦亂跳的,我們還在一起練武一起說笑,可眼下他們就全都慘不忍睹的躺在這裏,再也不能說話不能動彈了,登時再也控製不住自己,一下子軟倒在他們中間嚎啕大哭起來!那會子再也顧不得有誰會聽見,即便是會將祖滅三人吵回我也不管了,隻是悲痛、隻是嚎哭!就連個最平弱不過的女人家也是不如,但再若不把那憋抑已久的傷情發泄出來,我覺得自己就要瘋啦!
就那樣昏昏沉沉的也不知過了多久,驀然聽到似在很遠的地方傳來一聲雞叫,我竟被驚得心神一震,這才恍然大醒般翻跪在地,對師父師娘連叩了三個響頭,就此跌跌撞撞地奔出門去,一路半步不停的趕來了這裏!”說著已是激情難抑,脫座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雙手抱拳舉過頭頂,熱淚盈眶道:“老天有眼!師父師娘,你們看見了嗎?我終於活著來到秦家了!你們和諸位師弟師妹們的在天之靈就先請安息吧!”說完以頭頓地,悲慟萬狀!
秦家眾人先前早見他身量雖不高,卻敦實健壯、滿麵胡須,也自有幾分威武之氣,而此時如此一個大男人卻哭得實是有如他方才自描般比一般平弱女子還顯傷慘,不由都一陣異感悲惻。
劍洲待他宣泄斯須,近前一扶住他肩頭安撫道:“關大哥,死者已矣,還請節哀順便。自古男兒本色流血不流淚,你我當前大事,是要把主謀血洗雙環門的大惡人察找出來,才能慰各位同道的在天英靈。”
關常春忙抬頭一抹眼淚,麵容轉堅的一點頭,起身道:“此理長春深明,大公子勿須為我耗費時間心力,我把持得住。”
劍洲對他嘉許一點頭,將他複請入座中,然後向軒內踱了幾步,邊忖邊道:“我秦家雖向來不主張以武壓人、以殺製人,但如祖滅這樣罪大惡極、天良喪盡的邪派暴徒,卻是要見一個除一個,絕沒有手軟之理。近一年轟動江湖的滅門兩案,石門洞萬蛇幫幫眾一夜覆滅,隻是他等是素來品行不端的黑道中人,我們自不會為他們有所不平;而四明山派滅門一事,我爹曾指天盟誓,不雪此冤,誓不罷休!”說著正對向關常春道:“關大哥,令師可能也對你講過,四明山派之案發生後,我們也曾詳細研究分析過案情,此案雖已知凶手之一也是祖滅這個閻羅殿殺手,但似並無有人雇凶殺人之情,而如今貴派滅門慘案和當初的百舟門趙門主被害一案都是確定有人雇凶殺人。根據當時四明山派現場眾位死難同道身上所受的傷狀和手法來判斷,本來我們以為是四人同凶所為,現在聽關大哥一講,方知那祖滅原來用的是一條鐵鏈帶著兩種兵器的異常武器,那凶手就極可能隻是三人。祖滅既是幽冥教閻羅殿教徒,那另兩人必然與他來自一處。但說來慚愧,浮羅山山高林深,綿延曲折,又早被邪教盤踞,為我正道中人止步之地多年,我們不明山上形勢;而祖滅名聲乍響,我們當中卻無人識得其廬山真麵目,是以我秦家一時間要捉拿他,還實存在著些困難。”
關常春聽出劍洲意思,急忙向前傾身道:“大公子勿須多慮,我決無讓秦家立時就為我雙環門報仇之心。我雖然隻是本門中的一名普通弟子,也知曉幽冥教其實就是當年地獄教之後身,雖然地獄教被我正道中人覆滅後,幽冥教的聲勢大不能與其相比,可閻羅殿所在的浮羅山曆來為教中重地,組織嚴密。閻羅殿盤踞浮羅山多年,早已根深蒂固,一來倚仗著天險地利,二來又不知已修伏下多少防設,自然不是外人能輕易摸著路徑侵入得了的。山上又盡是些心腸毒辣、武功詭異的窮凶極惡之徒,要想從他們的老巢裏抓人出來,豈是一朝一夕就能辦到之事?請公子放心,我關常春絕不會不度實勢的急於求成,對秦家列位妄出要求。我師父和師娘兩人臨難前都曾數次表示出堅信秦家能為他們雪此大仇的心意,我也是一樣,無論是到哪一天,我都深信不疑!隻是說句並非自貶的話,我關常春縱練一生,怕也遠攆不上那祖滅去,因此但求大公子能答應,他日能托貴府之力抓到祖滅那廝的時侯,請你們千萬知會我一聲,我要親手殺了這個害死我滿門的大仇人!”
劍洲因人言可畏,江湖上有幹人已在私底下飛傳什麼“整整半年過去都拿不住四明山派慘案的凶手,秦家高手如雲為何卻這般無用”等等閑言碎語,擔心關常春遭此師門慘變,急欲報複,等不得幾日便也會受此類妄語流言影響,聽他這樣說,心中甚慰,誠然佩嘉道:“關大哥身為親曆大變、感受深切的當事人,竟還能這般明白事理,實屬難得。我對關大哥甚感欽佩,有一機重內情實言相告,家父對浮羅山還有深遠策劃,眼下時機未到,尚不想無謂舉措、打草驚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