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第一部 天地勇士 第七章 兄妹滿堂嬉正歡 同道一門禍乍驚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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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洲早也見他那處血漬斑駁,隻是因又見已血凝無礙,便一直沒顧得關問。這時忙側頭又仔細一瞅,方微點了下頭,還未及說什麼,關常春已又急急下訴道:“當時我自也能明師父和魯宏是在竭盡全能解救我,倉忙趁機躲避,可饒是如此,也隻及方側了下頭,那鐵鏈已嗖的從我左頸一擦而過!我雖未被穿中,卻被那股強大的衝力帶的一跤直摔出老遠,緊接著便見那鐵鏈又被對麵被我師父和師弟攻得不得不反擊的祖滅帶了回去。
我隨即仰倒在地,一時隻覺腦子嗡嗡作響,脖子裏熱乎乎的流下了不少血,耳聽師娘大叫著朝我疾奔了過來。本來祖滅內力雄厚、出招狠重,我著他這受礙一擊,雖能脫性命之險,卻是要暈去,隻是因關重師門,心中有一種強大的意念支持著,才使得能保持清醒。
我一見師娘如團疾風般的身形轉眼便已現到我麵前,正欲掙起告訴她我不要緊,她卻已一下子撲倒在我身上,背遮著祖滅,一把捂住我的嘴放聲大叫:‘陳平!你怎麼樣?你醒一醒、醒一醒啊!’我被她這突如其來的一連串異行搞得萬分驚愕,正不知她怎麼會同師父先前一樣也叫我陳平,她忽又已湊在我耳邊,聲低如蚊道:‘裝死,報仇。’
我一聽到這四字,心神頓然一下震凜!頃刻明白師娘的一番苦心。腦中又如走馬燈般回現過師父前時的異語異狀,思維愈發清楚到他是因認為我是他門下武功最好、曆識最多的大弟子,與眾位師弟們相比,最有可能獲得一線生機,堅持脫難,承擔去向秦家報知本門這一場天大血案的凶手和內幕詳情,以圖日後雪此血海深仇的大任,所以才千方百計的設法能助我僥幸存活;而師娘與師父同門學藝又結為夫妻多年,早就心意相通,自是省到師父之意,在我方才乍有此變之時生出這般保全我之策。
可我一邊銘感師父、師娘的深望重托,一邊又想師父、師弟們尚在那邊拚死奮戰,自己卻象全脫事外般躺在地上一動不動地裝死。沒過會兒便忍耐不住,直騰起一股跳起就要與祖滅那惡賊決一死戰的衝動!師娘卻也似早測到也早防著我此般意欲,我心意方在臉上一現,她便已緊抱住我的頭,雙目直如要滴出血來般緊重瞪視著我,驀然又淚水一湧,滿目悲切,滾燙的淚水一滴滴濺在我臉上……
我再也不能自作主張,想到此刻若衝上勢必無幸,這一死尚不如螻蟻,白白虧廢了師父、師娘和列位好師弟們保全我的一番深情重義,且又有誰還能有望去向秦盟主控訴這滅絕人寰的慘景?
正矛盾難受的心如刀絞,師娘又放聲哭叫,似怎麼也喚我不醒的拚命搖晃著我,其實卻是將我連推帶搡地翻過身去,同時還順手將我脖頸中的鮮血胡亂抹在我臉上。我不敢有任何阻逆的配順著她的動作,思省到她是怕我裝不住臉上會露出表情被祖滅見到,所以才推我轉趴於地。
事到此時,我又何忍相違?隻得依她之言裝下去,但覺她輕捶著我後背哭叫不停道:‘陳平!看你流的這好多血!你怎麼能就這樣死啦哪?想當初你救了我那寶貝海海的命,師娘看你貧苦無親、又老實巴交的總受人欺負,這才把你收入本門,名是為徒習武,其實卻是想讓你從此能有個三餐無憂、冷暖得關的安生之所。師娘本是為了報恩,萬不想卻把你送上了絕路啊!陳平!師娘對不起你!你入門還不到一年,就這樣被我們拖累的慘死了!早知如此,倒不如就讓你在河間早出晚歸的撐船,雖是個苦營生,卻能落個平安,怎麼也勝於巴巴的跑到我們這裏來做了個短命鬼!這都是師娘害了你呀!’
我聽師娘越叫越是悲慟、越哭越是真切,思測她一是為讓祖滅深信我隻是入門還不到一年的末位弟子陳平,功力淺薄,絕計受不了他那一擊,已然身死;二來就是悲痛平師弟突遭此無妄之災,哭他一哭。這出戲本來是假作,其後就成了真的。
我大半張臉都貼在冰冷的地麵上,一麵隨師娘之言也倍感悲痛,一麵又聽到前方師弟們一聲接一聲傳來的慘叫,淚水難以克抑的洶湧流淌,一行行滲入了臉下的泥土中。我先前翻身時壓在腹下的右手緊緊捏著地上正觸到的草梗,拚命控製,但現在我都不敢相信當時竟真能做到一聲未出。
那時我真如身陷於極度可怕的夢魘中,忍受著無比痛苦的煎熬一動不動趴在那裏,恨不能刺聾這雙耳朵,什麼也不要再聽見;但卻偏偏又唯恐錯過一點能聽知的情形而竭盡心力的細聽著,那其實不過片刻的時光卻難捱的象過了許多年一樣漫長……
後來我聽測得師父已快支持不住了,想是師娘也聽得出來,隻覺她霍地一轉身,對著那邊激亢叫道:“師兄!你好好的打!狠狠打這惡鬼!他曾害你摯友一門,如今又殺你兒子、殺你弟子!世安死了,陳平死了,魯宏死了,常春也要死了,萍萍和海海她們都死了!咱們夫妻倆一會兒也不能活!黃泉路上大家你陪著我、我陪著你,可也不孤單。師兄!咱們這輩子夫妻恩愛、兒女雙全,弟子們又和孝團結,興揚了本門正聲威名,比這滅絕人性、六親皆無的惡鬼要強上百倍!來世咱二人還要做夫妻,還要生活得幸福美滿!而這罪孽深重的惡鬼卻必定遭報!不但這輩子要斷子絕孫,下輩子投胎也要為牲為畜!日日遭打受撻、曆盡痛辱!’
我聽師娘語音疾亂、出言怪異,似已被刺激得有些精神失常。心中實在萬分擔急憂重,忍不住斜眼微瞅了一下,卻隻能看見她背站著的一雙腳,忽聽她又扯嗓高叫了聲:‘祖滅!’繼續滔滔不絕的嘶罵道:‘你這雙手染滿血腥的暴徒!這一筆筆的累累血債,總有報還的一天!我們全都會在陰曹地府裏等著你,好好看看你也來的時候,是怎樣上刀山、下油鍋!被刺得肚翻腸流!被炸得皮焦肉爛……’
師娘雖性格爽利,卻從不口出潑言,我入門二十年,第一次聽她用如此惡毒的話語咒罵一個人,想到她被祖滅那賊害得頃刻家破人亡,痛恨至極才會如此。不由也是悲憤噬心,感同身受。忽聽祖滅一聲躁叫:‘臭婆娘!你敢聒噪老子!’聽是同師父他們打了兩下,又惡叫道:‘你以為擾老子分神就能幫到你男人啦?真是找死!’緊接著聽那鐵鏈嗆啷響躥而來,我頓時被驚得周心一抽緊,可別說能有什麼思策,根本連反應都再不及,便聽師娘‘啊’的一聲,罵音立停!
我心頭一大震!就算再擔重師父他們的重囑厚望,也做不到還能裝著一動不動!我側臉抬眼一看,隻見師娘背站在那兒,後心一個血洞骨嘟嘟地向外直冒著血!我用不著多思也知是被祖滅那菱梭洞穿,腦中驚駭悲痛,亂紛紛閃念到那惡賊運用偌長一條鐵鏈,如此隨心所欲的收發自如,害命於瞬息之間,這份功力我一輩子都沒有見過也休想趕上!眼看師娘已是身中致命要害,兀自站立不倒,身子微傾向前方,看去似欲投向師父。直覺周身血脈賁張,如炸開來般正要躍起!師娘卻已忽的轉過身,重重倒壓在我身上。
我周身一滯,省明師娘勢必滿懷著在臨終前無論如何也要能掙到自己深愛的丈夫身邊的心願,可她為了我,竟連這最後的渴求都放棄了。她沒向師父邁出一步,直到死都在為我慮想。我又怎麼能再輕舉妄動?不然我苟存的一條爛命沒什麼足惜的,可卻怎麼對得起師娘這一番至大的犧牲與至重的恩情?她將我上半身蓋了個嚴嚴實實,我什麼也看不見了,熱淚象小河般衝流,辯不清是真的還是錯覺,隻感她滾燙的鮮血似不斷湧在我身上……
當時的情勢實在太緊迫了,慘事一樁連著一樁,讓人連喘口氣的時機都沒有。我緊接著便聽魯宏一聲悶叫,撲地倒地音一響,就再也沒有他的聲音了。師父慨然大笑了兩聲道:‘好!好徒兒!我李飛環一生足以為傲,門下弟子個個都是臨危重義、忍辱負重的好漢!’
我一聽便知師父話中有話,一是衷心感讚師弟們,二就是警示我一定要竭力忍耐堅持下去!我一陣感悲,正大激起一腔誓要完成他老人家心願的強烈信念,驀然隻聽祖滅怪叫道:‘好戲該收場啦!’心中頓時又一下驚悸!但聽勁風甫響,師父平靜異常的說了聲:‘師妹,我來了。’又是撲的一聲,四下裏便再悄無一聲,陷入了一片可怕的沉寂中。
我周身血湧,卻又周身冰涼,雖然牙齒幾若咬碎般,還是勢難克製的瑟抖微顫。如果沒有師娘遮著,怕是勢必會被那祖滅察覺。當我拚命全力捱過那一瞬能自控得些許平穩下來時,卻忽聽祖滅一聲喝道:‘看夠了沒有?還不快給老子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