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1章 思君猶似掌中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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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內的燭光很暗,秋水不理會身後眾人光怪陸離的目光,隨手拿起梳妝盒上做工精致的菊花雲紋簪子挑了挑燭台上蠟燭的芯子,搖搖欲墜的火苗忽然拉長了起來,室內頓時敞亮了許多,在地上將她的影子拉得細長。
她抿著嘴,臉上難得的肅靜,秀氣的黛眉裏釋放著不同往日的沉著,轉身拉起牆壁上掛的古畫卷軸,從改製過的暗閣內取出落水後收藏在此的銀針,側身坐到床前。
她冷靜地舉針,認穴刺針,紮在塵兒周身的幾處緊要大穴裏,絲毫不敢馬虎。豆大的汗珠密如雨下,不一會兒,額間的鬢發濡濕了大片,單薄的裏衣被汗浸透,濕答答粘在背上,整個人虛汗淋漓,仿佛在水裏浸了一遭。月兒三人站立在她身後,麵麵相覷,誰也不敢上前來擦。
待紮下最後一針,見塵兒緊蹙的眉頭漸漸舒展,身子不再一陣一陣地抽搐,秋水這才長舒了一口氣,身子搖搖晃晃地站起,取過一旁放置的剪刀,毫不猶豫地朝自己手腕劃了下去。
“小姐!”
“娘娘!”
身旁的三人大喝,慌忙阻止,已然不及,隻見秋水將自己劃開一道口子的手顫巍巍遞到塵兒口邊,小心翼翼地將血擠了幾縷到他口中,這才麵色冷俊地掃過三人,虛弱地警告三人:“禍從口出,你們什麼都沒看到。明白了嗎?”
話音未落,人卻如風中落葉,不勝涼風地倒了下來。
“小姐!”
“娘娘!”
飛鳳宮裏,三張惶惶的小臉,齊齊圍著自己的主子,不住地呼喊。窗外,寒浸十分明月,簾卷玉波流。夜風嗚嗚地過,一絲一縷地擠進窗棱縫隙裏,吹得長長短短的燭光,一室地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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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地春寒花漸晚。三月薄春,風微塵軟。精致小巧的院落裏,一枝紅杏出牆來,滿院盛開的春,擋也擋不住地旖旎而來,華麗地綻放。
錦帳華寢的病塌前,一個二十六七的麗色婦人容顏慘淡地躺在床上,依稀幾分清麗無雙的容色,刹時黯淡了一室色澤明亮的珠光寶氣。
風傾城用絲帕捂著嘴,眉目低低地蹙在一起,不時咳嗽著,細細看,嘴角一抹鮮紅,觸目驚心地醒目。
“娘,你怎麼樣?有沒有好點?”十歲的秋水,整夜整夜匍匐在娘親的病榻前,秀氣雅致的眉目裏全是黯淡晦澀的光,遮掩不住地落下來,滴在娘親柔弱無助的目光裏,全是止不住的心疼。
“雲兒,娘時日不多,原諒娘在最後一刻的自私,將這麼多的包袱甩給你,讓你小小年紀,一個人背負,你可原諒娘親?”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白色的絲絹手帕裏,擋也擋不住地滲出幾縷血絲,嚇得匍匐在旁的秋水,不及回答,慌忙取過身邊擱著的銀針,便要紮下去。
風傾城擺了擺手,將秋水握針的手輕輕壓在錦被上,淚光盈盈地道:“傻孩子。你還太小太小,沒有能力除去娘體內的毒。收好它,娘隻要你韜光養晦,隻要你活得快活。娘這一生,一步錯,步步錯,負了他又欠了你。到今天,煙蓑雨笠卷單行,芒鞋破缽隨緣化,依舊做不到赤條條來去無牽掛……”說得急了,又引來一陣的咳嗽。
“娘,娘……”秋水哽咽著,眼淚珍珠斷線似的,一串接著一串地落了下來,濡濕了一大片衣襟。
“雲兒,不要進宮。帶著玉佩去找你爹爹,不要為娘報仇,永遠不要……”風傾城的聲音越來越輕,漸漸細如蚊呐,尾音飄散在夜風裏,隻有陣風簌簌打在葉片的嗚咽,什麼都沒有剩下。
“娘,你不要走……”
“娘,你不要走,雲兒會治好你……娘……”
富麗堂皇的飛鳳宮裏,窗外的北風呼嘯而過,燈燭早已燃盡,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兩層錦被包裹下的秋水卻冷汗直流,不斷地囈語。
“小姐。你醒醒。”燈沒有預兆地點亮,一臉憂色的綠袖緊鎖眉間,裏衣外匆忙披了外套,用力推著秋水的身子。
“我怎麼了?”逐漸清醒的秋水,隻覺喉嚨一陣緊似一陣地幹澀,灼燒著書不出話來。
“小姐夢魘了。先喝口水吧。”綠袖見主子清醒,不覺鬆了口氣,細心地從暖爐內倒了一杯子溫水遞過來。
秋水一氣將水喝幹,這才覺得自己又活了過來,人頓時清醒了三分:“什麼時候了?塵兒呢?”
“小姐這一覺足足睡了兩天。皇上日間來看了多次,隻是吩咐了不準喚醒你。小少爺昨日便醒了,陛下做主留了下來,紅藕在隔壁伺候著睡呢。”綠袖接過空杯子放到一旁的小幾上,細細地回話。猶豫了一下,終忍不住道,“小姐明明沒有失憶,卻為何連我和紅藕都瞞?綠袖跟了小姐這麼多年,隻知道小姐平日喜歡博覽群書,也略略會擺弄些銀針之類的,可從來也不知道小姐的醫術……”
“傻丫頭,你啊……不懂……”秋水意味深長地一笑,對著滿臉迷茫的小丫頭輕輕一笑,轉身躺下,不再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