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兒！”秋水戴上麵紗，靠在五福捧獸檀木圓桌上，手中抓了本《古今風物考》翻著，突然眉頭一皺，淺淺叫了一聲。
    紅藕“哎”的一聲，放下手中的針線，從外間暖閣跑進了落地碧紗廚裏間。
    “什麼事，小姐？”
    “你和禦書房的小椿子相熟，去打聽一下，昨天陛下都讓誰在清風閣留宿了。”
    錦繡王朝宮內留宿外臣，素來是在乾西四所外的清風閣，以示隆寵。
    “是。”紅藕應了一聲，風一陣地跑了出去。不多時，便打聽了七七八八地過來。
    “小姐。昨日陛下招群臣宴請四方使者，你猜席間發生了什麼？”
    “酒色開道，歌舞助興，大讚我主睿智，四方升平之外還有什麼？”
    “西塞國的使者在席間對我天淩不敬，竟敢口中狂言，出了三道難題，放言若我天朝無人能對，便要領軍犯境，要我們割地三百裏，年年來朝，歲歲進貢呢！”
    “哦？題目可打探到？說與我聽聽？”
    “是。不過我可記不住，央了小椿子著人抄了過來。小姐請看。”
    秋水接過金花五色箋，入目一手俊挺的蠅頭小楷，見第一題是個字謎。細看道：百萬軍中斬白旗，天下無人能與敵秦王不用餘元帥，罵得將軍無馬騎。吾今不必多開口，滾滾連連脫水衣。化身無人來代位，分手不記帶刀回，一丸妙藥無一點，千日夫妻一別離。
    “這是十字謎，百去白、天去人、秦去餘、罵去馬，吾去口……我知道啦，是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
    “小姐真厲害。要知道滿朝文武無人可答呢！還是我朝第一才子邱莫言公子臨危解了難，才使得陛下龍顏大悅呢！”
    “哦。”秋水輕應了聲，驀然晃過一張在花叢中俊逸出塵的笑臉，神色不禁綿長了起來。
    再看第二題時，隻見五色花紋正中寫了一付奇巧的對子：望江樓，望江流，望江樓上望江流，江樓千古，江流千古。印月井，印月影，印月井裏印月影，月井萬年，月影萬年。
    秋水放下手中花箋，細一琢磨，反複推敲，隻覺得其中妙處難與君說，大讚道：“果然好對！”
    “小姐難得稱讚人哦。果然好麼？”紅藕自小便被爹娘灌輸女子無才便是德，秋水每教她認字讀書，便苦著一張小臉，反倒刺繡女工，樣樣上心。幾次下來，秋水也不再強她所難，由著她隨性而過。紅藕不懂對子的好壞，將腦袋湊近過來，笑道：“看來莫言公子當真不愧第一才子，難得有人當得起小姐一讚。”
    “哦。又是他對的麼？到是難為他有急智。”心卻忖道：日間所出之對雖也刁鑽，卻遠不及此對奇絕，為何他偏偏卻是對不上。
    “可不是麼！”紅藕不知主子心事，說得明朗。
    秋水心中有疑惑，卻哪裏知道，佳人半露梅妝額，綠雲低映花如刻，邱莫言縱然再才高八鬥，當著美人如玉，再多的急智也都化成了一段一段繞指柔了。
    “還有一題呢？”秋水翻遍了花箋，始終不見第三題，不由疑惑道。
    “西塞國使者帶來一物，它長著長長的脖子，頭上有兩個肉角，卻是牛的尾巴，鹿的身子。連國子監最博學的儒生都不認得呢！最後還是莫言公子說出了它的來曆，讓西塞國心悅誠服，退兵三百裏，許十年之內不再犯境呢。”
    “哦。牛尾鹿身，蹄有三跲，前二足高九尺餘，後兩足約高六尺，頭抬頸長一丈六尺，首昂後低，人莫能騎。這應是《瀛涯勝覽》中所記的麒麟了。難為你口口聲聲的莫言公子博學多識了。”秋水見紅藕一口一聲莫言公子叫得親熱，便垂著臉，打趣道。
    “小姐——”紅藕見主子取笑，嬌嗔了一聲，妞過身子：“咱們小姐才是真正的女中諸葛呢！我看朝中除了莫言公子，其餘可連小姐半個手指頭都不如呢！莫言公子三題擊退西塞國。陛下昨完龍心大悅，特賜夜郎國進貢的琉璃盞，晚上留了他在清風閣，一同把酒言歡，同塌而眠呢。”
    “原來如此。”秋水心下明了，無怪一早竟能在宮內遇到外臣走動，也算緣分一場。
    “容美人，皇後正在休息，不見客——”
    “讓開，你算什麼東西，竟敢攔著本美人的道——”
    “奴婢不敢——”
    正思忖間，外間不知何事騷動了起來，秋水皺了皺眉，麵上微微不悅，不知又是哪個不識趣的，來觸她的晦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