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章 美人如花隔雲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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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小姐。”
綠袖和紅藕提裙飛奔進來的時候,看到眼前滑稽的一幕,兩張焦急的小臉頓時垮了下來。
一身皇後正裝的主子正如餓死鬼投胎似的狂啃手中的蘋果,毫無平日靜如處女,行如扶風的淑女模樣。頭上的喜帕早被她自己胡亂扯了下來,華貴而沉重的鳳冠也被棄之如屣,委屈而孤零零地擱在被一片鮮紅侵占著的龍床上。
“小姐。”紅藕一跺腳,急忙轉身出去摒退了大殿外侯著的一幫子宮女太監。
“小姐。陛下他……您……”綠袖在主子貪婪目光的牽引下,將蝙蝠福壽紅木圓桌上的吃食統統隨她心意地搬到了寬大的龍床上。
“結巴了?沒見到你家小姐棄婦的樣子,不替我高興嗎?”秋水此時又累又餓,忙不迭往嘴裏塞著東西,祭奠她被餓了整整一天的五髒廟,卻仍不忘對著自己的丫鬟調侃。
數人寬的雕龍大床上鋪著一床大紅鴛鴦戲水錦被,明黃的帳子,細長的流蘇,溫暖明亮的夜明珠鑲嵌在乳白色的燈柱裏,無比的華貴。此時大而精致的龍床上散落地擱著數碟點心幹果,精致的陰刻回紋玉鷹熊合巹杯臥倒一旁,不知道原本怒極而去的葉景禦此時折回,看到自己這九五至尊的下榻之所被一個永不見待的皇後如此糟蹋,會不會氣得當場吐血。
“綠袖,紅藕。你們也來吃點,能在皇帝的龍床上這樣起興吃東西的,我們也算曠古絕今第一人。”想到被氣得敗走麥城,不戰自潰的葉景禦,秋水一掃剛才等候的陰霾之氣,心情大好地一邊往嘴裏丟著東西,一邊對兩丫頭拋著得意的飛眼。
“高興?如今正陽宮還不傳遍了,陛下新婚之日冷落正宮,怕是不到明日一早,就要傳遍整個後宮。小姐就要成為整個後宮的笑話,今後小姐在宮裏的日子可怎麼過?”紅藕掩好門,走過來幫著水袖一起發愁。
“陛下可是連帕子都沒掀啊,若是見了小姐的花容月貌,怕是再為之前的事情生氣,也不會……”紅藕望著眼前的女子精雕細刻的臉,擰著手中的繡帕,猶自可惜著。
“小姐若是想著承恩,自然不會有先前的事出現了。紅藕,你就少嘀咕幾句吧。”綠袖用帕子擦了擦主子嘴角碎屑,有些了然的沉著。
“可是……”欲待還嘴,紅藕終看到小姐嘴角流露的不屑,明知多說無用,便忍著不吭氣。
“古往而來,以色侍君者,誰不是色衰愛弛,人未老,恩先斷。你們都不要擔心了,以前沒有他,小姐不照樣把你們兩個養得珠圓玉潤?”秋水的鼻子裏冷哼了兩聲,不再理會一邊喋喋不休的丫頭,轉而繼續為一床的食物奮戰。
夜,似乎更加深了,也更加沉寂了,天秋水執意摒褪丫頭,和著喜服躺下的時候,隻有大紅的喜燭“噼啪”地作響,和著遠方的更鼓,結著報喜的紅蕊,算是新婚之夜的賀喜。
“哈欠!”無聊嗬,金色的陽光透過窗棱的輕紗懶懶地打在坐靠在紗窗旁軟椅上的秋水身上,暖暖癢癢的舒服。讓她一邊打著無聊的哈欠,哀悼著昨夜她那少得可憐的睡眠,一麵偷眼瞄著上座那位身著華貴鑲金邊紫色禮服,頭綰端莊鳳髻,正襟危坐的中年貴婦。
“夠了。你這是要活活氣死哀家!”在她撫著小臉打了近二十個哈欠之後,慈安殿鎦金雕花的鳳椅上端坐著,雙目微閉的貴婦終於忍不住輕摔著青花瓷的茶杯碗蓋,衝下座的女子怒目圓睜。
“太後姑姑。”秋水的眼睛無辜地眨了眨,皎潔一如天上暈黃的明月。躲在白白麵紗後麵的嘴角回她一個嬰兒般無害的笑容,“姑姑是怪雲兒昨夜沒有睡好,今日殿上失儀嗎?”
“雲兒。”太後姑姑對著下麵裝傻作癡的侄女無奈地歎了口氣,將手中的茶杯重重地打在一旁的紅木茶幾上,口氣越發嚴厲了起來,“哀家與你身上流著一樣的血脈。陛下與哀家並不親近,本想借由你替哀家好好照顧皇上。可是昨晚……”
“可是太後姑姑,陛下似乎並不喜歡我呢。”秋水貌似乖巧地接過話頭的申明,換上哀怨彷徨的棄婦眼神謀殺太後姑姑所有的思維:不是我不願意伺候,而是你那名義上的兒子和我根本命格相衝,說不上三句話就怒火中燒,拂袖而去。
帝後大婚,皇後需入住正陽宮三日,才能遷回自己的飛鳳宮。錦繡皇朝重禮,正陽宮為皇帝寢宮,除皇帝大婚外,後妃命婦均不得在此留宿,以示皇後地位的尊貴無比。
可是,大婚第一夜,皇帝卻沒在自己的正陽宮留宿,而是跑去了新近得寵的蔓貴嬪的芷蘭殿。可見,她這個皇後多麼的失寵。難怪太後一大早心急火燎把她叫了去。
“還說。”陽光同樣柔和地打在太後的臉上,那張經過歲月摧殘以及後宮無數陰謀鬥爭淅瀝後依舊保存完好的臉上隱隱有了鐵青的怒色,“這還不都是你入宮前做的好事情。一早,哀家早宣了萬歲過來。誰知,哀家一問,陛下就用這事堵了我的口。你讓哀家怎麼替你做主?”
太後姑姑哦,雲兒似乎並沒有求你做主哦。雲秋水嘴角的笑容繼續放大,心情愉悅如炎炎七月裏吹過的陣陣涼風,夾雜著白色梔子花的清香,無限沁人心脾,卻故意垂下頭,口中惶惶地稱道;“是,雲兒錯了。”
“現在才知道錯了?怕是晚嘍!這麵紗又是怎麼回事情。好端端的。”太後的口氣依舊不善,她今日撤去了所有的宮女太監而單獨召見秋水,似乎要把這個拿著私奔當兒戲的內侄女訓個狗血淋頭才會解氣呢!
“太後姑姑。”秋水眨眨眼睛,盡量裝得哽咽,說得萬分委屈:“昨夜陛下沒有留宿正陽宮。雲兒一夜未眠。今日姑姑見召,路上不時有宮女對雲兒側目,雲兒自以為無顏以示人前,故此……”
她抬起手,微翹起蘭花指,絲緞手絹擦過眼瞼,特意粘著在手帕上的胡椒粉微微劃過皮膚,眼睛頓時火辣辣地生疼。不用裝,晶瑩的眼淚頓時奪眶而出。自古紅顏多禍水,男人不都是這樣認為嗎?最保險的方法,就是趁勢將所有的鋒芒掩藏——比如這擋住她所有絕世容顏的麵紗。
“哭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