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陰沉，整個獨霸山莊被烏雲籠罩著，雲層厚實的像是隨時會壓倒下來，頃刻間能毀了一切。
    我抬頭望向天際，風吹亂了我的發絲，心情突然變得異常的壓抑，有一種從來沒有過的不安感覺充塞在我的胸口。這樣的感覺壓的我喘不過氣來，絲絲的涼意漫過四肢百骸。
    初九來到我的身邊，催促著：“別望天了，武林大會就要開始了。掌門您老還是趕快和我們一起走吧，去晚了別人還以為我們‘碧淵門’隻有教眾，沒有教主呢。”
    “嗯。”
    我敷衍的回著話，心不在焉的隨著大家來到獨霸山莊的練武場。
    獨霸山莊財大氣粗，從這個練武場就可以看出來。為了這次的武林大會，莊主還特地修建了一個露台，雕梁畫柱，精工細琢，地上鋪著紅毯，露台上放了一排桌椅，桌上放著各色瓜果茶點，不同於一般的簡易，看來花了不少的心思。
    在練武場的正中央還搭建了一個高出地麵約一米的正方形寬大平台。
    此時整個場地已經是人潮湧動。少林，武當，峨眉，泰山，青城，丐幫等大門派的人早已經落座在主台兩側。其他一些小的門派的掌門相對的坐在離主台稍遠的位置。而我們這群人隻是低調的在人群後麵找了個位子站著。
    竹搖和鬆翠柏今天都乖乖的易了容，想來意識到如果蒙個麵或是清水麵孔的直接站在這邊是很惹眼的。
    就在我們剛站定時，一群人走上了露台，為首的是一個看上去四十多歲的中年人，一身雍容華貴的服飾，身體微微發福，眉宇間透著商人獨有的圓滑。這應該就是傳言俠義助人的獨霸山莊的莊主——黃震天。
    跟在他身後上去的人我都不知道是誰，隻認識其中的三個——梅斐，桓千，黃晴。
    梅斐在露台上坐定後，環視整個會場，直到和我四目相交，視線像牛皮糖一樣死也不離開了。
    而他身邊的兩個人在發現我後，反應也是兩個極端。桓千對我頷首微微一笑；黃晴則是怨恨怒瞪著我，像是要把我撕裂般的眼神。
    對於這三種不同的射線，我做的唯一反應就是假裝沒看見。
    一陣鼓聲如急雨般傳遍整個會場，熱鬧的場地片刻就安靜了下來。
    黃震天走到露台中央，對眾人說：“今日我黃某在獨霸山莊舉辦武林大會，目的就是要在各位武林豪傑中選出一個來擔當武林盟主之職，帶領大家去鏟除江湖上的大魔教——靈鷲宮。那邪宮的人向來行事毒辣，手段殘忍，近一段時期大家也都聽說了，他們一夜間滅了三莊七派，竟然不留一個活口，連那老嫗，幼兒都不放過。這樣慘無人道，無法無天的行徑真是人神共憤，天理不容。作為武林正義人士，我們要合眾力討伐魔教，滅靈鷲宮。”
    黃震天的一席話，立即引來台下的共鳴，憤慨之聲四起。
    “討伐魔教，滅靈鷲宮。”
    “討伐魔教，滅靈鷲宮。”
    “討伐魔教，滅靈鷲宮。”
    ……
    “竹子，你被人神共憤了。”
    我轉頭望向竹搖，他還是一副老神在在，事不關己的模樣，努努嘴，“哼！”了一聲。
    適時，黃震天舉手做了個噤聲的動作，等會場平靜下來後，繼續道：“按照慣例，武林盟主隻能通過比武產生，有意擔此重任的各位英雄豪傑皆可上台切磋，最後勝出者自然就是武林盟主。另外比武之人必須遵守大會的規矩，不得傷人性命，不可結怨記仇，否則一律取消其比武的資格。接下來就由泰山派掌門石劍韌來宣布比武規則。”說完以後，台下人都連聲稱好。
    站在他邊上一個灰白胡須，身瘦如柴的人上前一步，臉色儼然地接著說：“武林大會比武規則如下：一，任何人都可以競爭武林盟主，也有權利棄權。二，不得用毒、暗器，投擲武器除外。三，比武以一對一的形式進行，若有第三者幫忙，作棄權處理。四，每個門派隻有三次挑戰機會，中途可換人，替換人數不可以超過三人……”
    等石劍韌說完了規則，下麵一些小門小派的人早已躍躍欲試。
    在宣布比武正式開始後，便見一人跳上平台，大聲嚷嚷道：“在下興楨幫幫主陳興，敢問哪位英雄願意與在下切磋一番！”
    就像電視劇裏上演的那樣，上去的越早的人，下台的速度也越快。比武沒一會兒就進入了白熱化，不斷的有人上去挑戰，又不斷的有人退下場來。
    我對台上打打殺殺一點興趣也沒有，勝與敗全與我沒有關係。
    我左顧右盼的想在人群中找到我熟悉的身影。
    沐雪他們應該已經混跡在這裏了，隻是無論我怎樣的搜尋都一無所獲。我有點後悔，當初怎麼沒在他身上灑點粉，讓他喝點香露之類的東西呢。
    又是一陣勝利的歡呼聲響起，台上一抹銀朱色的人，此時正神情傲然的睨視那個被她寶劍抵著脖子的男子。
    勝負已定，那男子隻能拱手認輸，像頭喪失鬥誌的狼一般走下台去。而那個衣穿銀朱色衣衫的女子手中寶劍忽然一轉，直指向我的方位，一雙眼睛透著一如既往的怨恨。
    “我要挑戰碧淵門的梅香！”此話一出，震驚四座，大家紛紛看向寶劍所指的方向。
    碧淵門成立也沒兩天，江湖上的人更是不知道這個碧淵門是什麼來頭。
    黃震天在露台上喝道：“晴兒，休得胡鬧。從來沒有勝者去挑戰別人之說。”
    黃晴一臉的倔強，雙眼不離我的臉，狠狠說道：“比武規則裏也沒有提到說勝者不可以挑戰別人。梅香，你們碧淵門的人難道不敢上來應戰。”
    初九在我邊上小聲說：“要不要我代替你上去應戰？”
    “不用了，這是女人之間的戰鬥。”說完這句話，初九他們都向我投向怪異眼光，意思是原來你承認自己是女人了呀。
    我苦澀的一笑，黃晴一定是因為梅斐才這樣對我的吧，如果她知道我是男的，又是梅斐一直在找的弟弟，還會不會這樣呢？這女人怎麼就沒看出梅斐關切的眼神不是她所想像的那樣子呢？
    我運著輕功飛身來到台上，對她說：“黃晴，我不想和你打。”
    “都上來了，還說不打！沒那麼容易。”
    她不理會我的話，舉劍向我胸口刺來。
    我向左邊一側身，退開一大步，避過了她的這一擊。黃晴她手中的劍似有靈性般，忽地又轉了過來，向我脖子揮來。我隻得向後仰去，這個動作明顯有點高難度，幸而我的小腰沒有閃到。又是險險的化去了一招。
    她的劍式越來越淩厲，招招指向我的要害。
    我左躲右閃，狼狽又吃力的化解她向我襲來的招式。有多少年沒這樣打過架了，就算當初和梅斐過招，也沒有要這樣全副精力來應付的。此時我的額上已經布上了層細汗。
    “晴兒，不要傷她。”桓千在露台見他妹妹如此拚命攻擊，覺得很是詫異。
    黃晴劍招不停，口氣不爽的對我說：“看來你的魅力不小啊，連我哥都被你迷的暈頭轉向了。”
    她到底是有完沒完，要不是看在她是梅斐的未婚妻的麵上，我早就出手了。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我解下背在身上的碧淵，左手拿琴，右手在琴弦上輕輕撥弄了幾下。
    錚錚之音響徹天際，沉悶之聲回繞於整個場地，讓本就是陰沉的天顯得更是壓抑了。
    不知道誰在台下驚呼了句：“淵魂曲！”
    “她手中的是碧淵琴。”
    “真的是那個在江湖上失傳已久的淵魂曲？”
    “大家快把耳朵捂上。”
    那幾句話又引得台下一陣沸騰。
    連我自己都不知道，原來自己彈的是淵魂曲，隻知道這是師傅當時叫我緊記的曲譜而已。江湖上傳聞‘淵魂曲’是一首能懾人心魂的曲子，聽者會跟著彈琴者的情緒變化而變化。並且武功越高的人，聽了影響越大。輕者走火入魔，重者當場生亡。
    我現在的心情是極其的鬱悶，彈出的琴音也如大家聽到的，讓人產生壓抑難耐。
    黃晴停止了攻擊，和大家一樣都捂上了耳朵。琴聲回蕩在獨霸山莊，我卻不想停止下來。
    咚、咚、咚……
    一名全身黑色裝束的男子，手拿擊鼓棒，一下一下，鏗鏘有力的敲在鼓麵上。他有如黑夜之神降臨，把鼓聲轉到每個人的心裏。
    一連串的鼓聲打破了我的琴聲。大家痛苦的表情也隨著鼓聲而漸漸消失。
    片刻後，琴聲和鼓聲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停下的。
    就在大家還沒回過神來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他就是香呆呆，雪域教教主沐雪身邊的那個孌童！”
    我轉頭不可思議的看向聲音發出的地方。
    此刻在露台上，黃震天的身邊站了兩個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人。正是鳳姬和雲姬。
    “什麼碧淵門的梅香，明明就是雪域教的教主‘夫人’——香呆呆。”雲姬接著鳳姬的話，諷道：“倒沒看出來，你穿女裝穿出癮來了。”
    說完，這兩個女人還用著很尖銳、刺耳的聲音笑著。
    台下各大幫派聽了鳳姬和雲姬的話，又是一片嘩然之聲。
    破口大罵魔教的話語開始蔓延開來。
    來獨霸山莊的路上，對於這些話語聽多了，麻木了。我隻是奇怪的看著露台上的兩個女人，心想她們倆是什麼時候和獨霸山莊勾搭上了？
    之前竹搖的話還記在心上，雪域教內的事看來就是她們傳出來的。
    在我感覺到身邊的劍氣流轉時，已經晚了。
    黃晴她並沒有傷我，隻是唰唰唰的幾下揮劍，我的胸前就一片涼颼颼的了。
    “你果然是個男的。”
    我滿臉黑線，原來她是這樣來鑒定鳳姬，雲姬她們倆說的話的真實性的呀。
    黃晴臉上的笑容說不出的刺眼。露台上的鳳姬，雲姬露著勝利者的笑容挑釁的看著我。桓千像是很受刺激的表情。梅斐一臉的儼然，眼神中含著擔憂，卻並沒有什麼行動。周圍此起彼伏的話更是不絕於耳。
    “惡心！男人的恥辱！”
    “長的那麼好看的人，原來是個人妖。”
    “魔教的人，應該得而誅之。”
    ……
    我懵了，有一種被全世界背棄的感覺。無助的望向四周，看到一張張被扭曲的麵孔無限的在我眼前放大。他們有的在嘲笑，有的露出鄙夷，有的嘴巴一張一合激昂的說著什麼。
    我彷徨的向後退了兩步，卻什麼也聽不到。
    更沒有注意到露台上同時倒下的鳳姬和雲姬。
    天空像是明白我的心情似的，忽然飄起了雪花。
    半透明的，隨風飛舞在我的周身，沾到我的頭發上，臉上，身上。
    細細一看，原來並不是雪花，是朵朵半透明的梅花花瓣。
    一件從天而降的雪色披風罩在了我的身上，人也緊接著被拉入了一個懷抱。
    我的臉埋進了他的胸膛，用鼻子吸著他溫暖的氣息，失魂的心瞬間找到了歸宿。眼眶一熱，雙手不自覺的摟上了他的腰際。
    “沒事了，有我在。”沐雪磁性的聲音在頭頂上響起，有魔力般的安撫了我失控的心緒。
    “恩。”現在的我就想這樣抱著他，什麼也不去想，什麼也不用管。
    “我帶你回家。”
    回家一詞聽上去是那麼的溫馨，我點點頭，心裏頓時被一股暖流衝擊著。
    “慢著。他不能走。”就在我們準備離開的時候，梅斐躍到台上指著我說。
    黃晴在一邊不解的看著梅斐，憤憤道：“他是男的，你還癡迷不悟？”
    我側頭看向梅斐手上的‘鳴鳳’，伸手指著那劍，說：“把‘鳴鳳’給我，我就留下。”
    大家震驚於我的說出口的話，更震驚的是梅斐的那句。“好！”
    “你瘋了！”黃晴在邊上不斷的叫囂著。
    我在沐雪耳邊低語：“等我把劍拿來，你去給竹搖。”
    沐雪似乎不想鬆手，仍然擁著我。“我隻是去拿劍，馬上就回來。”
    他猶豫了再三，還是鬆開了手，說道：“萬事小心。”
    走到梅斐跟前，他舉起‘鳴鳳’遞到我的麵前。我毫不猶豫的伸出左手把劍接了過來，在觸到‘鳴鳳’的瞬間，無名指一陣刺痛。
    梅斐深深的看了我一眼，我皺了下眉，義無反顧的轉身朝沐雪走去。
    梅斐這把‘鳴鳳’，不知用的是什麼材料打造的，鳳頭劍柄和劍鞘都是湖藍色的，非常漂亮，就像是一隻開屏的藍孔雀。我拔劍出鞘，‘鳴鳳’的劍身泛著青藍光華，倒映出一臉木然的我。
    我清楚的看見‘鳴鳳’劍在我的手上，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劍身直直的刺進了沐雪的左胸。
    頃刻，他的雪衣就染上了一片紅梅。
    我手上一用力，將‘鳴鳳’拔了出來。
    拔劍時，暖熱的血灑在了我的臉上，模糊了我的眼睛。
    我用舌尖輕輕一舔嘴角。
    血，微甜如糖。
    我的臉上扯出了一個詭異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