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碗腹有天地  “蠱”中亦乾坤
    卻說楊晟與東方紅在茶樓一邊品茗一邊靜候四點鍾的到來，看看究竟會發生什麼樣的事件。二人表情嚴肅，相對無語，仿佛空氣就要凝固似的。
    東方紅抬腕一看，離四點準申時尚有五十分鍾，為緩和氣氛，他讓服務生取來紙筆，“還有不少時間，我們玩個小遊戲吧，順便教教你怎樣射覆。你去總台借隻小碗，在裏麵藏一樣東西，扣到桌上來，讓我測測裏邊的東西怎麼樣？”
    楊晟緊繃的臉一下子鬆弛開來，“太好了，正要跟你學兩手呢。”
    到底是練武之人，楊晟幾乎是彈起來的，身形矯健，隻一晃，便來到總台。他以紙托底，上扣小碗，輕輕放在桌麵上，笑眯眯地看著東方紅：“東西藏好了，你開始吧。”
    “我教你，由你起卦。”東方紅神態自若，“你準備如何起卦？”
    楊晟略一遲疑，心想我哪會起卦呀，“我見過你曾以時間來起卦，我可不可以也用時間起卦？”
    “好！就按時間。”東方紅正色道，“現在是十五點十三分，按乾一、兌二、離三、震四、巽五、坎六、艮七、坤八來算，十五去八餘七，上卦為艮；十三去八而餘五，下卦為巽。艮上巽下乃為山風‘蠱’卦。”
    東方紅邊講邊在紙上演示，“這艮卦，代表山，形似有根之物。這巽卦，代表風，為氣味，為細長之物，為陰柔之木，顏色青紫。既然能扣進碗裏，其形不會大。此物豈非一目了然？”
    佩服之情悄悄躍上楊晟的麵龐，“越說越象了，但到底是什麼東西呢？”
    “嗯——此物最宜生長在山區，離不了陰濕氣候。色澤青紫，含有氣味的陰柔細長之木。再看卦名‘蠱’字，上蟲下皿，豈非杯中之物？當然就是茶葉梗兒啦！”精通字理的東方紅不緊不慢，非常自信地給出了答案。
    “高！很高明！”楊晟興奮極了，兩指一搭，將碗翻了過來，內裏果然扣著一小截茶葉梗。
    “雕蟲小技而已。”東方紅頗為得意。
    “雖然這蠱卦是測出來啦，但那是你的水平高。換個人，以相同的卦，能得出同樣的結論嗎？”楊晟若有所思，“卦中既有山，為什麼不能是小石頭子兒？而要認定是山區呢？”
    東方紅平時鮮有人與之探討專業問題，見楊晟如是問，非常高興。他喝了一口茶，潤了潤喉嚨：“科學的東西，是不怕重複的。隻要方法正確，結論必然一致。你看，‘蠱’卦中，艮為上卦，為外卦，即指外環境。《易》曰，乾三連、兌上缺、離中虛……艮覆碗等等。現在，你這覆碗正好就是茶葉梗的外環境，因此，艮就隻能代表山區了。而下卦即內卦，為巽，才是碗內之物啊。按理推斷，萬無一失矣。”
    “如你所說，易學也屬於科學啦？”楊晟不再問專業的問題了。
    “易學已有五千多年的曆史，而科學的概念才出現了幾百年？但據我所知，易學是經得起實踐考驗的，是符合自然科學規律的。前提必須是方法正確，理論應用正確。”東方紅正色為易學辯論，“你若已掌握這些基本的理論知識，從這‘蠱’卦中得出的結論，難道不也和我一樣嗎？”
    此時，服務生過來添水，她先將壺裏的茶倒進他們的杯子，然後再給壺裏加水。動作嫻熟連貫。
    楊晟趁機拿起小碗，抽身又到總台那邊去了。看來，他還要再試一次……
    笑眯眯的楊晟完全忘記了四點鍾會出禍。和先前動作一模一樣，將碗輕輕扣放在桌上盯著東方紅直樂。
    依然那樣的鎮靜，那樣的篤定。東方紅看也不看一眼這碗，自顧自地喝茶、斟茶，竟不言語。
    “這回藏了個特別的東西……”楊晟詭?一笑，誤導道。
    “沒問題！”望向窗外的東方紅打斷他的話，兩眼一眯：“還是由你起卦。”
    此時已是十五點三十七分了，所得卦象居然又是“蠱”卦。
    “還是剛才那根茶葉梗！”東方紅徐徐道來。
    楊晟暗自心驚，仍不露聲色，也不給任何暗示。
    “隻不過現在碗裏是空的。”東方紅頓了頓，雙眼始終看著窗外，目光漸漸犀利。“你小子使壞，將那茶葉梗藏到褲袋裏去了，是不是？”
    剛才還在笑的表情一下子僵住了，楊晟呆若木雞。簡直不可思議，“你偷看的？”一說出這句話，他立刻就悔了。
    從表情變化上，東方紅已然斷定自己又測對了。“嗬嗬！你從此處能看到總台麼？”
    楊晟當然知道東方紅是憑真本領測出來的，何況自己是特意躲到洗手間裏藏的，絕無第二個人知曉。心裏徹底服了：“你怎麼可能知道的？”
    東方紅有點兒得意，下巴微微一揚，這是他的招牌動作。“原理都一樣，‘蠱’卦拆開看互卦，雷澤‘歸妹’卦為上木下口，木在口內，口即口袋也。再說，‘蠱’中的皿，為有口的容器。二者相交，其交點就是‘口袋’。你若有興趣，多多練習，多多思考，很快也能夠達到這樣的水平的。”
    楊晟自是讚歎不絕。
    茶水灌多了，東方紅起身去洗手間，心裏為易學確實經得起實踐考驗而高興；為自己剛才精彩的即興發揮而得意。
    當東方紅回到座位時，發現楊晟已不見了蹤影。忙抬手看表，十五點五十分。一陣驚懼襲上心頭。他趕緊掏出手機撥通了楊晟的電話。然而，鈴聲卻從楊晟撂在沙發上的上衣口袋裏傳出。不好！要出事。他究竟跑到哪裏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