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記得那個女孩，萍水相逢愛望天的女孩。
    如果我沒記錯，那天也是這般水氣彌漫。或許隻是由於我心境過差才會覺得悲傷無可遁形吧，平日裏還可被我笑稱“浪漫”的天氣，我就獨獨在那天把它形容為“泣”。
    薄薄的水跡，是天在心底流著淚。
    細密的水分子撲麵而來，揮之不去。我無可避免地暴露在無數的“淚滴”裏，悵然前行，無意掙紮，任其侵蝕。
    行經小河，我突發奇想，何不跳入其中濕得幹淨徹底。我為這想法心動不已，卻又不敢實踐，愣愣地站在岸邊。河水輕笑著流過，我無言地蹲坐在地上，舉棋不定。
    她在何時出現在身邊，我並不清楚，因為彼時我沉溺在自己荒唐的世界中，心無雜念。隻是當我回神看見那坐在近旁似笑非笑的女孩時，心中倏然一驚。
    她早有預料地淺笑，宛若銀鈴輕響。我窘迫地回以笑臉，詫異地不知該說什麼。她微啟紅唇，如風輕吟：“你要跳下去嗎？”訝異於她的敏銳直接，我不覺呆住了。她不甚在意地繼續說著：“河水很美不是嗎？你經不住她的誘惑了，對吧？”
    “不是，隻是想就此消失。”我也壓低了嗓音答道。
    沉默中河風拂麵，點點水滴在我臉上彙聚成溪流，滑過指尖，冰冷無助。
    她輕微地點了下頭，表示理解：“過得很苦？”
    “嗯，很壓抑，覺得自己已經被壓折變形了……但是都沒有人注意到。”我望著她眼中那個虛弱的影子，感覺極端可笑。
    她忽地伸出手，指向茫茫天際：“看！天在忍受著她的痛苦！”
    順著她如玉的手指望進蒼穹，我看見一股悲愁沿著那瑩白指尖不斷蔓延，緩慢地滲透進視野可及的所有地方。
    “陰天憂鬱，晴日放歌；夜半無眠，正午歡笑。為什麼大家總喜歡這樣安排自己的生活？其實不管怎麼做，隻要你能高興就好！如果覺著被壓抑了就去尋求解放，被舍棄就去尋找認同。怎麼做都好，就是不能放棄你自己！”她的語氣執著堅定，“看這頭頂的天！她被牢牢束縛在這裏，無法飛向她嗦希望到達的地方去，可是她從不曾言敗過！無論陰晴她永遠都在這裏！你的苦還有轉變成甜的機會，可她的鎖無法打開。你的不幸有比她還多嗎？”
    我憐憫地看向天空，有淚不停湧出。
    “傷心時你就看看她吧，你該明白你的苦不及她深厚，你沒有權利悲觀絕望。”淡淡地，女孩收了聲。
    我慢慢地站起身，她依舊仰首看著天：“要走了？”
    “嗯！我是很懦弱的人，我害怕我自己真的會經不住誘惑，順水而去呢。”我笑著要離開。
    她保持著之前的姿勢不動：“我得再陪著她一會兒，就像她曾陪著我那樣。”
    水珠終究墜地，像放回胸腔的心髒，發出一聲歡欣的鼓動。
    我一直記得這個女孩。望天的女孩承受著莫名的傷感卻微笑著化解了我心中的煩怨，她曾告訴我學著去看天，我從中學會了用心去體驗。靜靜地用心去感受生活，然後振翅飛翔。
    落雨非悲，流水非絕，落紅非美，我終於明白，以仰望的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