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鏡碎-鏤月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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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場大規模的戰爭。無數鮮血蜿蜒成河流,尖利淒慘的嚎叫此起彼伏,充斥著滿是腥氣與泥土氣息的空氣,刺破了沉寂的天際。
哀號綿延,屍橫遍野。
或許,這應該叫做屠殺。來自塞外草原的鐵騎踏上了這片平靜安寧的土地,騎士獰笑著舉起手中的鋼刀,手起刀落,鮮活的生命瞬間變成了不會呼吸的屍體。
騎士們穿著金盔鐵甲,手中的鋼刀在荒原眩目的白光下反射五光十色。跨下的駿馬雄赳氣昂,帶著和騎士一樣高傲的姿態跨過足下的屍體或踩踏著繼續奔騰。
此地是靠北的一個閉塞小國,名“鏤月”,這裏的人冠姓月,過著男耕女織的平靜生活。像詩人筆下的“桃源”,可是,現在,這片美好的土地卻被外來者摧殘淩虐。
一間密不透風的石屋內,站著五個穿著黑色長袍的男人,他們蒼白的臉上布滿悲痛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怨恨。
五人中有一位老者,須發皆白,身行佝僂,臉上卻看不到皺紋,隻是幹癟扭曲,像曬幹了的皮肉。四個年輕男子圍著他站成一圈,雙手捏成奇怪的圖形貼放在胸前。衣袍無風自動,向後翻飛,奇怪的是聽不到一點聲響。
其中一位按捺不住,張口詢問:“難道我們真要看著‘鏤月’滅亡麼?”他的臉色因激動而顯出不自然的紅。
老者的神情異於四人,他閉著雙目,模樣安詳,聽到男子的詢問才睜開眼,看著他緩慢的說道:“天劫,‘鏤月’命數已盡。”
短短幾字,便如鋼刀一樣刺痛了四人的心髒,他們不可抑製的顫抖,絕望的問:“難道真的沒希望了麼?”他們不願看著心愛的故土變作他人的樂園,更不願看著自己的國人變作別人的奴隸!但是,“鏤月”最厲害的占星師都說這劫根本無法度過,那麼,就真的沒有希望了!
精亮的目光掃過眾人絕望哀痛的臉,老者輕輕的歎息了一聲,然後緩緩的垂下了手臂,奇怪的是老者的手臂剛垂下,淒厲的哀號便響徹了五人的周身,石屋頓時化作屑末飛散在血色彌漫的空氣中。
天空昏沉沉的暗,血鳥盤旋上空不肯離去,不時發出一聲聲淒厲的慘叫,似乎留戀空氣中的血腥氣味。
蒼藍的天空下是一片金光閃閃,無數穿著金甲的士兵高坐在白色的駿馬上。他們的身下是血色的塵土飛揚,一陣風呼嘯而過,卷起血塵漫天飛舞。
千軍萬馬前麵是騎著血色神駒的高大男人。他有一雙異於常人的眼睛,呈金色,卻深邃得像黑洞。他穿著銀色的鎧甲,鱗片在陽光下折射耀眼光芒。
他就是這支隊伍的主任!他就是屠殺“鏤月”的罪人!可是沒有人會怪他!因為——。
男人如王者一樣高昂著頭顱,淡金色的瞳孔注視著前方,一片虛無中,走來了一群人,以一老翁為首,接著跟在他們身後的是一群神色異樣的青年男女。
男人躍下高頭駿馬,臉埋在金蠶絲的麵具裏下麵,隻有一雙眼閃爍金色光芒,如同傳說中的神般高貴,深不可測。
隨著男人強健平穩有力的步伐,笨重的鎧甲發出陣陣激昂的擊鳴。
天很低,雲彩厚重變成了暗藍色,天地間長風呼嘯破空襲卷。
黑壓壓的人群籠罩在一片血霧中,麵色凝重不發一語,空氣中是死寂的沉靜,仿佛剛才的慘叫連連是一場幻覺。
男人站定在離老者的十步處,長風挽起他身手的發,撕扯著向旁飛去。對視良久,男人緩緩的舉手,然後扯下了臉上的麵具。
沒有想象中的可怕猙獰和醜陋,這是張完美到連神都要嫉妒和憤怒,可是,“鏤月國”所剩不多的國人卻發出一聲比一聲尖銳的慘叫!
他是“鏤月國”消失多年的國主!“鏤月”的主人!為何卻帶領他人來屠殺?!
除了老者之外,所有“鏤月國”人都沉浸在巨大的震驚中!接著便是淒慘的哀泣!
老者向前一步,麵帶慈祥微笑。他微微傾身,沙啞蒼老的聲音從破裂的唇中緩慢飄出:“拜見國主!”
其他的人聽到老者的話紛紛跪下匍匐在地,齊聲高呼:“國主萬安!”
他獨立天地間,長風破空,肆意淩虐。世人皆卑,唯我獨尊!
可是,男人並沒有絲毫欣喜之色,顏色沉斂在金色光芒之下,深邃得如浩瀚煙海。
良久良久,一切好似被定格,被時間遺忘,被命運拋棄。男人渾厚低沉的聲音才從喉中破出:“殺!”
天上盤旋的血鳥一聲悲鳴然後振翅離去。
鐵騎如弦弓般,立即破出,金色的一片衝破了渾濁的血霧,手中揮舞的鋼刀散發無情冷清的光輝。
這一次,沒有任何哀號聲,天地間隻有鋼刀砍破血肉的破裂聲,震蕩在空氣中,無比的淒厲與恐怖。
片刻,騎士已擦幹刀上的血跡放回鞘內,整裝待發,麵無表情的端坐在高大駿馬上,如英勇的 死士般。
男人看著橫在荒原上的屍體,眼神更加淩厲冷峻。突然,昏沉的雲越來越暗,最後竟變作了黑紅,頓時,鮮紅的雨水傾盆瀉下。
洗盡塵埃,洗盡罪孽,怨念長埋地下。
濃重的腥味彌漫。鮮血般的大雨注下,滴落在金屬上異常響亮。
男人看著遠方的天際,神情冷峻如初。血水浸染了他的發,浸染了地上的屍體。俊美的臉上爬滿了血淚,像地獄的修羅,俊美無雙,嗜血成性。
突然,男人捂住胸口噴出一口黑色的血快,身體虛弱搖晃。而那群千軍萬馬瞬間倒了下去,大地發出厚實的悶響,與大雨的淅瀝聲混在一起,震顫了天地。
頭盔已落,在血色的土地上滾了幾圈便停下了,可是命運的齒輪被砍斷,它依舊轉動。
風在咆哮,雨在嘶吼,地獄的河流浸入人間,天堂也變作練獄。
墨黑的發染上了血,如開出了一朵朵血色的花,像地獄的曼珠沙華在腥風血雨中興奮的搖晃。
男人捂住胸口,俊美的五官漸漸鬆弛,透過黏結的黑發,他帶著金色的眼緩緩閉上。眉頭舒展,男人的神情前所未有的安詳。他的身體幻裂成無數片,在腥風血雨中飄搖,隻一瞬的時間,男人如碎屑般消散在空氣中,隻留下點點星芒。
許久之後,大地初開,荒原上長出 一片妖異血紅的花朵。在豔麗的陽光下,花海彌漫成一片血色的王國,搖曳在天地間,成了最美的永恒畫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