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宮 82 鰥魚愴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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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莞儀宮’的婉嬪娘娘又去承陽殿了。”哈德全奉上新沏的茶,低聲稟道。
皇帝頭也未抬:“哼,她倒機敏,先由著她,讓十六皇子自己處理。”
他眼裏厲芒閃過,不管是誰,膽敢傷了熙兒都別想安然無恙。
一間密不透風的暗室裏,隻有當中頂上吊著燈火,昏暗的火光映著滿牆血跡斑斑的刑具,更是陰森壓抑,陳年舊跡添新痕,滿室的血腥味揮散不去,令人作嘔。
牆麵地上勾著的鐵鏈鎖著一個人,呈大字形,頭發混著血水汗液耷在臉上,身上皮膚無一處完好,皮開肉綻深可見骨,血水嘀嗒順著身體滑落,積了一大灘。
正在施刑的人全身黑衣,蒙頭蒙麵隻露一雙漠然的眼睛,手下動作力度均勻,落在肉體上傷口深淺一致,一應刑具施了一遍,什麼也沒說,扔下血肉模糊的軀體出了刑牢。
等候在外的另一個黑衣人雙手抱胸,冷然開口:“主上是真的惱了!該知道的都知道了,還命令一個時辰行刑一遍,連‘蟻疽’都用上了,不給喘息的機會。”
“誰叫他動了不該碰的人,現在留著他也隻是等著主上發落,”出來的黑衣人扯下頭套,透口氣,“該你了。”
“嘿,我的簡單,馬上就出來了。”等候的黑衣人掏出一個通體漆黑的小罐子,走進了刑牢。
不多時,淒厲撕裂的叫喊聲傳出來,嗓子都啞了。
站在外麵的黑衣人摸摸鼻子:“還真是簡單……夠毒,上藥比受刑還不堪忍受。”
承陽殿。
皇侯雲熙半躺在廊下的錦榻上,朱蕊在一旁伺候他用新鮮瓜果,他身體未愈還不能下地,瞧著院子跳竄活潑的鶯兒,眼裏浮現羨慕。
“殿下……”婉嬪直挺挺地跪在榻前六尺處,眼裏噙淚滿眼祈求。
皇侯雲熙收回視線,沒有看她,漠然地開口:“扶婉嬪娘娘起來,本殿下承受不起。”
宮女上前攙扶,婉嬪執意不肯。
“殿下,求求您了……我知道表哥做錯了,懇求您原諒……求您救救我表哥吧……”婉嬪哀切哭求,“我欠他的,嗚嗚……無論要我做什麼,做牛做馬我都答應,隻求您救他一命,求您了……”
皇侯雲熙垂目不語。
自從他醒來,承陽殿的宮門打開,後宮妃嬪不時有人來探望,他忍了幾日不勝其煩,終於皇帝下了口諭讓他靜養不許打擾,而就從那時候起,婉嬪每天來看望,也不進來,就站在宮殿外麵,一站就是幾個時辰,開始皇侯雲熙還不予理會,可日日如此,他一感到不解二覺得不忍,就讓她進來了。
詫異地聽了婉嬪把事情緣由講述了一遍,皇侯雲熙內心激蕩難以平靜,當即就把她趕出了承陽殿,然而她鍥而不舍,仍然每天立在宮門外,隻求能得到皇侯雲熙原諒。
皇侯雲熙忿恨難抑,他忍不住問自己,為何總是受無妄之災?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總要一再承受這些。
一連很多天,他情緒起伏不平,時而激動時而消沉,難以疏解,宮人都很擔心他,又不知道該怎麼辦。
他強迫自己平靜下來,告訴自己不要一直陷在痛苦沉鬱的情緒裏,不管怎樣,事情已經發生了。
他深深苦笑,自己幾次命大沒有死,是不是表示自己也福大呢?
今日婉嬪又如往常一般前來請罪,皇侯雲熙終是讓她進來了。
“……求殿下救我表哥一命,今生來世,我願為奴為婢報答殿下……”執意跪在地上的婉嬪膝行一步,用力磕頭。
“扶她起來!”皇侯雲熙扭頭喝到。
幾個太監宮女強行把婉嬪拉了起來。
婉嬪哀聲痛哭:“殿下,求您了,隻有您能救表哥,求您了……”
已經平靜很多的皇侯雲熙,望著她情真意切的模樣,內心觸動:互生情意的兩人,你肯為了我殺生搏命,我願為了你賣身為奴。早知今日,當初為何不死命抗爭,或許還有一線可能,最差也是做一對赴死鴛鴦,也好過現在咫尺天涯,為情兩傷,賠上所有。
“隻求救你表哥一命?”皇侯雲熙冷淡開口。
“啊?!”婉嬪乍然聽到不敢相信,拚命點頭,“是,是的,隻求救他一命!”
“你怎麼會認為我能救他?你不是應該去求父皇嗎,這還有可能吧?”皇侯雲熙很是不解。
“殿下,我相信,隻有您才有可能救我表哥一命,求皇上……皇上是不會答應我的。”婉嬪攥緊手裏的絲巾,垂首黯然,複又抬頭,眼神殷切期待望著皇侯雲熙。
“我?我能嗎……”皇侯雲熙呐呐自語。
婉嬪千恩萬謝,滿心欣喜期盼地回去了。
皇侯雲熙靠在錦榻上,沉默無語,內心卻是迷惑糾結。
我能救下一條命?我為什麼要去求皇帝,皇帝能聽我的?婉嬪憑什麼說隻有我能救?皇後、元妃她們不是更有資格嗎?我要去求皇帝嗎,皇帝肯見我嗎?見了皇帝我說什麼呢,皇帝會不會發怒呢?
見嗎……去,還是不去……
皇侯雲熙心裏叨念著,昏昏沉沉地睡過去了。
卿塵指揮幾個太監把錦榻小心翼翼地抬進殿內,他給皇侯雲熙輕輕蓋上絨毯,靜靜守在榻前。
望著皇侯雲熙睡夢中微蹙的眉頭,他輕聲說道:“殿下,隻有你能求得皇上啊。”
皇侯雲熙糾結了兩天,坐臥不寧,他也不明白自己在煩惱什麼,不就是開口求個情嗎,成與不成都在於皇帝,跟他沒關係,可是為什麼就是覺得心煩難安呢。
猶豫了很久,最後還是決定試一試,要是不成他也算盡人事了。
崇政殿。
“皇上,十六皇子殿下身邊的卿塵,剛才來稟傳,說殿下想來叩見聖上。”哈德全躬身稟報。
哦?皇帝訝然,總是喜歡縮在殼裏的小家夥竟然主動出來了。
他低沉一笑:“你去安排轎輿,十六皇子傷病未愈,仔細妥當些。還有,讓人準備他喜歡的茶點。”
哈德全領命而去,親自安排一應事宜。
皇侯雲熙乘坐舒適的金玉轎輿,由卿塵隨侍來到了玄極宮。
哈德全迎上前,湊到輿轎跟前躬身行禮:“奴才給十六殿下請安,皇上現在正和幾位大臣在商議國事,吩咐奴才先帶您去休息。”
“國事要緊,既然父皇安排了,那哈公公請前麵帶路吧。”皇侯雲熙提聲說到。
“請隨奴才來。”哈德全引著來到了鳳禧殿。
卿塵掀開轎簾。
“殿下,請恕奴才放肆。”哈德全手腳輕柔抱起皇侯雲熙,進了宮殿。
天然山水紋的紫枝幾案上已經備好了各式茶點,鴿子玻璃糕、栗鬆果、香藥脆梅、珍珠如意卷、桂花露……都是皇侯雲熙喜歡的。
“殿下,您看還有什麼需要的,奴才馬上去辦。”哈德全小心地把皇侯雲熙安置到紫楠玉榻上。
“父皇正忙,我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得空,你幫我去找幾本書吧,我閑著沒事可以翻翻。”皇侯雲熙倚著金絲牡丹織錦緞靠枕,伸伸小胳膊小腿。
片刻,哈德全抱著幾本書進來:“這是皇上給殿下挑選的書,皇上還說了,要是殿下累了,可以先躺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