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宮 40 自在浮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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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麗堂皇的宮殿,鋪陳華麗,殿堂敞亮,壁上掛著幾軸金碧山水,紫檀雕螭花架上,置一潤澤玉白瓷盆,朵朵簇擁開著弧狀下垂的暗桔色花朵——垂笑君子蘭。一張楠木桌書案上擺列文房四寶,右首是一臥珊瑚筆架,排列放著幾支毫毛各異的紫管毛筆。筆架邊上一方金星紫雲硯,硯邊靠著一錠四寸長的描金漆煙墨。
為殿室增添了幾分莊穆清雅,文墨味道。
整套六本厚厚的《百草拾覽》靜靜地躺在錦和殿裏的桌案上,第一冊翻開了十幾頁,下麵壓著零散的幾張白紙,上麵歪扭傾斜寫滿了字。旁邊紫雲硯裏的墨汁快要見底,一雙纖白素手正在細細研墨,桌案正中間,一塊碧玉臥鹿鎮紙下平整壓著一張澄玉雪花紙,一隻稚嫩的小手努力端握著一支紫毫筆,正在紙上一筆一劃地寫著字:鐵莧,又名血見愁,海蚌含珠。一年生草本植物,莖直立,有毛,葉互生,卵狀菱形或橢圓形,邊緣有鈍齒,花序腋生,雄花序穗狀,雌花序藏於對合的葉狀苞片內,故名海蚌含珠……
一陣清甜的香味傳來,宮女端著托盤進來,上麵放著一碗羹湯和一盤點心。
“殿下歇息一會兒吧……娘娘吩咐禦膳房做了杏汁燉雪蛤,命奴婢盛一碗給您,還有您喜歡吃的點心,今天的是頂雪糕。”宮女蕊兒把食物端到桌案前,輕聲細語說道。
“嗬,我正好有點兒累了。”皇侯雲熙抬頭輕笑,擱下筆,扭了扭頭,活動了下發酸的肩膀。
他淨了手,拿著頂雪糕咬了一口,微酸帶甜,刺激他的味蕾,誘發他的食欲。
“殿下,您已經做得非常好了……比您大的皇子們都沒有像您這麼用功的,您應該放鬆些,去外麵多些玩樂才好。”瑛芷心疼地看著他。
“味道不錯,你嚐嚐。”皇侯雲熙拿了一塊頂雪糕放到瑛芷嘴裏。
接連吃了四塊頂雪糕,喝了瑛芷喂的杏汁燉雪蛤,他感覺身心舒泰滿足:“瑛姑姑,我覺得這樣沒有什麼不好呀。”
“可是……您還不到三歲呀,正該是您自由玩樂的時候,您應該像別的皇子公主一樣頑皮嬉戲,有屬於您的歡笑快樂……”瑛芷神情擔憂,眼睛忽閃看著他,半晌,神情有些惚恍地說道,“有時候……奴婢覺得您……真不像是個才兩歲的孩子……”
“瑛姑姑,我知道你關心我……不過,你也不必太過慮了,我覺得這樣很好,真的,我很快樂!”皇侯雲熙很無奈,他已經不可能再像真正的孩童那樣,無憂無慮無拘無束,頑皮搗蛋遊戲玩樂了。畢竟,他的心智已經是個成年人了,更何況還曾經曆了那麼深的傷害創痛。
我早已經失去了天真歡笑的能力。
皇侯雲熙暗自搖了搖頭,展顏對她說道:“瑛姑姑,不如你教我學習識字吧。”
瑛芷搖搖頭,深深地感歎道:“奴婢不知道還能教殿下什麼……奴婢教您識的那些字,您總是不到四、五遍就學會了……”
皇侯雲熙明白自己不能太過突出,否則會招來“注目”的,可是如此簡單基礎的東西,他耐心地“學習”幾遍已經是極限了,再繼續他都會認為自己真的是傻子了。不怪乎剛開始時,瑛芷驚異激動的神情,抱著他又是親又是笑的,在她眼裏小皇子絕對是個天才神童。當時她恨不得立即就向全世界宣告,臉上那毫不掩飾的驕傲自豪的神情,皇侯雲熙每想起來就覺得感動,那是母親對自己兒女最真摯的情感,在她心目中,他的聰慧天才值得她深引以為傲,尤其是他曾經被人戲嘲為“傻子”。
不過,後來皇侯雲熙勸止了她,引人矚目不是什麼好事,鋒芒太露隻會招致別人的嫉恨,藏拙守愚隱而不露才能保護自己。瑛芷聽後頓然恍悟,很是讚同,願意為他掩飾,包括對瑤妃也隻字不說。以他們對瑤妃的了解,那個自傲的女人如果知道後,一定會忍不住對外宣揚誇耀的,特別是會第一時間跑去向皇帝邀功獻媚,那是皇侯雲熙最不願意看到的,他不想引人注目,尤其是引起皇帝的關注,那隻會讓他覺得危戒不安。
那個深沉男人的心思,沒有誰能真正明白。
“那……要不我們去外麵散會兒步,休息一會兒再回來……”皇侯雲熙的目光從桌案上的《百草拾覽》上不舍地收回。他現在正是興趣濃厚,此時站在書的大門口,剛跨進一隻腳朝裏麵張望。
那天,他毫不客氣地把整套《百草拾覽》帶了回來,準備日後細細研讀。當時,周引滿目詫異地看著他,十分的不解,滿臉堆笑勸說他:“……這套書不適合殿下……太深奧了,您太小了還看不懂……這隻是一套醫藥書籍,對殿下沒有什麼用處……”
皇侯雲熙充分發揮了作為皇子的特權優勢,指著書頁裏的圖畫“蠻不講理”地叫道:“……我喜歡……好多的花哦,真漂亮,很有意思,我喜歡……反正我就是要……”
就這樣,在周引的哭笑不得和無可奈何下,《百草拾覽》和幾本他為小皇子選的文字初學書籍,被帶回了錦和殿。隻是,那幾本淺易文字的書皇侯雲熙毫無興趣,隨手丟在了一邊束之高閣,再沒有碰過。他的心思全放在了《百草拾覽》上,他迫不及待地進入醫藥的世界,帶著探尋的心理一點點學習,接觸深入。
之後,每天除了“必需”的識字學習,皇侯雲熙一門心思全撲在了醫書裏麵,開始一點點地抄寫《百草拾覽》,一方麵是為了練習寫字,另外也是為了幫助記憶。
瑤妃前來探視過幾次,看到皇侯雲熙在用功地跟著瑛芷“學習”識字,她臉上第一次露出稱讚的笑容,雖然很淡,不過看得出來,她對他的“用功學習”感到很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