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宮  36 落花無痕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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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月光幽明,四周闃寥無聲,若無一人,一個身姿豐偉軒昂的人影出現在凝華宮殿裏。
    守值的宮女太監,不知為何,不是歪坐在地就是側靠在牆,無一例外全都昏睡過去,沒有人發現來人的出現。一直陪護在床榻旁的瑛芷,軟下身子沉沉熟睡在椅子上,蹙著的黛眉難以舒解,臉上依舊掛著淡淡的哀愁,怎麼也揮散不去。
    身影悄無聲息地走進錦和殿,來到床榻前站立住身體,借著昏暗的燈光,默默注視著床上的人。
    映入眼簾的,是一張讓他愣愕怔忡的臉。他隻覺心神莫名一顫,心裏某個地方開始柔軟,升起一絲難以言喻的奇異感受,卻沒被他察覺。
    床上的小人兒如枯萎的花朵在風中顫抖,就要凋零。
    黯然蒼白無一絲血色的臉,微微地顫動著,那雙緊閉的眼睛,讓人驚異,泉湧般不住地流著晶亮的淚水,無聲地哭泣著,打濕了臉流淌到軟枕上,眼淚一直不斷。
    這個世界幽暗一片,是無邊無際的黑,然而皇侯雲熙心無所懼也無所念,隻想就此沉睡永不醒來……前麵出現一個光點,向他直接飄飛過來,柔和的光芒把他包圍,他看到五彩的光華從身邊流過,突然跌入一個廣闊的世界……熟悉的景象,熟悉的人……
    他的眼睛凝滿水氣,迷朦模糊,看不清眼前接連不斷變換的畫麵。最後定格在了一張不再年輕,溫和慈笑的臉,她慢慢伸起右手,像是要牽他的手……手越舉越高,在頭頂慢慢揮動,身影越來越遠,逐漸變淡消失……
    “不,別走……”他拚命狂奔,追趕而去。
    空虛的身體突然感到充滿了力量,他精神一振,朝著遠處的一個黯淡亮光追循而去。
    在朦朧不清的視線裏,他看到一個高大挺直的身影佇立在他的身旁。
    “別走……別丟下我一個人……”皇侯雲熙哀聲乞求。
    我想你,想你們,我不想再孤單一個人。
    “別留下我一個人……我要和你……在一起……”
    眼前的身影無動於衷,皇侯雲熙心裏一陣慌亂害怕。
    不要,不要不理我!
    他渴求地伸出手,想要挽留心底的最後一絲希望:“別離開我……”
    昏暗燈光裏站立的身影,看到床上本已奄奄一息的小人,像是突然注入了精力,細嫩的眼睫毛顫巍抖動,艱難地睜開了淚流不止的雙眼,朦朧淒迷。看上去像淅瀝雨裏的小花,嬌弱無依,惹人憐惜。
    那如輕風一般縹緲逝過的話語,軟綿綿地落在他的心上,絲絲粘繞,擺脫不去。那竭盡力氣伸出的小手,拚命的想要抓住什麼,那雙沒有生氣的眼眸,第一次如此清楚地流露出希冀的目光,晶亮閃爍若初明的星辰。
    “別離開我……”那哀乞的話語是如此的軟弱無力,卻毫無防備地擊中了他的心。看著那虛弱抬起,直直伸向自己的纖弱小手,他無法抽離自己的視線,再漠然視之。
    終於,身影伸出了手,輕輕地握住了那隻冰涼的小手。這一刹那,有什麼東西劃過,輕若羽毛,落入他的心間……他慢慢地合攏了自己的手掌,把那隻小手包裹在內……
    當皇侯雲熙的指尖碰觸到溫暖的手掌,他欣喜地笑了,感到無比的滿足。
    你沒有離開我,我不是孤單的一個人。
    身體陡然一空,力氣忽然消失殆盡,皇侯雲熙帶著滿心的幸福,溘然閉上了眼睛。此刻,他已經沒有了遺憾,至少在這最後時刻,他的願望達成了。
    一縷清流,從皇侯雲熙被握著的手指,順著身體的脈絡,慢慢遊到他的心髒,輕輕包裹住他的心,帶來絲絲暖意。
    高大的身影靜靜地站立著,專注地凝視著小人兒臉上的表情。
    那舒展的眉頭,放鬆的臉上幸福滿足的單純笑容,如此的深刻動人,像春花綻放般爛漫,像明珠耀室般光彩奪目,像晨曦光照大地般柔暖。
    他一直握著小人兒的手,久久沒有放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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