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內精富侈麗的布置，彰顯華貴氣派，一隻球形景泰藍香爐，從鳥形檀木架的長長鳥嘴裏懸下，於內溢出陣陣馨香，是禦賜百合宮香。牆上掛著的一幅精致地揭裱過的索帛丹青，畫麵上繁花錦簇，朵朵全是花色姿態各異的牡丹，雍容華貴富麗色豔。
    旁邊空白題詩一首：
    富貴風流拔等倫，百花低首拜芳塵。
    畫欄繡幄圍紅玉，雲錦霞裳涓翠茵。
    落盡殘紅始吐芳，佳名喚作百花王。
    競誇天下無雙豔，獨立人間第一香。
    凝華宮，盈芳殿裏。
    瑤妃金玉珠翠粉光脂豔，體態雍雅端坐在錦榻上。
    “臣蘇文瀚，參見瑤妃娘娘。”隨著清亮朗潤的聲音響起，褐紅色官服上的高潔仙鶴展翅屈首。
    皇侯雲熙依在瑛芷的懷裏打量著來人。此人四十開外年紀，慈眉善目，白淨臉麵，下巴留有美須，行止有節溫文儒雅。皇侯雲熙在他的身上看到了另外一個人的影子，和他有著幾分相似的氣韻，一樣的讓人如沐春光心生親近好感，身上繼承有他的血液。
    “父親快請起，不必如此多禮。”瑤妃起身三兩步迎上前，扶起一絲不差向自己見禮的中年男人。他正是瑤妃和蘇婧怡的父親——蘇文瀚，官拜二品翰林院大學士。
    昨天是皇侯雲熙的周歲生日，蘇文瀚按規矩，今日才能來探視他這個一直不曾親近過的外孫。
    “瑛芷見過老爺。”瑛芷仍像過去還在府中一樣給蘇文瀚見禮。
    “快讓我看看小皇子！”蘇文翰迫不及待地從瑛芷懷裏抱過皇侯雲熙，略帶顫抖的手暴露出他內心的激動和急盼，慈善的兩隻眼睛裏閃露淚花，似欣慰又似感傷，“我的孫兒呀，我盼了好久……好，好……”
    “是呀，我這個好兒子，昨天可真是出盡風頭了，”瑤妃嘴角帶笑，可眼神諷刺無一絲笑意，“我們母子倆都快成了別人的笑柄了，他可真是好樣的呀。”
    “淑嫻呀……別人怎麼看還在其次，最重要的還是皇上的態度，”蘇文瀚輕輕地撫拍小皇子的背，向他露出一個溫和慈愛的笑容，“我覺得皇上對熙兒還是很看重的，否則怎麼會把如此貴重的東西拿出來，這在以前眾多的皇子抓周禮上都是不曾有過的。皇上此舉可是大有深意的呀……”
    “嗬，這倒是。當時還真把我驚了一大跳，這可是誰都不曾有過的殊榮啊！你沒瞧見皇後當時的表情，臉氣得一團紫一團綠的，卻還要強裝著笑臉……真是精彩啊！”瑤妃臉上顯露出得意痛快的深切笑意，半晌，又意興闌珊地散去笑容，“如此千載難逢的機會，可是，又怎麼樣呢？我看到熙兒毫不猶豫直接就拿起了玉璽，當時我興奮激動得心都快跳出胸口，可是結果呢……他卻把到手的寶座給扔棄了。我從雲端一下子掉到地下，空歡喜一場……”
    竟然真的是可以憑此掌權天下的璽印！就算皇侯雲熙已經猜出那塊玉石很珍貴，很有可能就是玉璽，可是當真正聽到時還是感到驚愕。這件可以稱得上是國寶的東西，皇帝為什麼要特意拿出來讓他選擇？如果他當時真的抓到了玉璽，難道皇帝將來真的會把皇位傳給他？他搖頭，絕不敢相信。皇帝可不是輕率兒戲之人，不會如此草率就憑此決定將來繼承大統之人。皇帝此舉到底有何深意？那個男人的心思……真是深沉不可捉摸。
    “……即使皇上再怎麼有意，也都會感到失望的……以後熙兒還會有如此的良機再獲得聖寵？”瑤妃滿是不甘心。
    “的確是非常遺憾。”蘇文瀚微歎口氣輕聲說道，不過他注視外孫的目光依然慈祥溫和。
    “你也看到了，熙兒竟然拿起了以前哪位皇嗣都不曾認真注意過的聖晶石，當時所有人都以為將會誕生一位聖王，至少也是一位聖師，一位出生皇室的高貴聖師。倘若如此，玄澤皇朝真要舉國歡慶了！我當時激動得難以抑製，差點兒就跳起來！”瑤妃興奮高亢的表情一轉，比戲劇變臉還快，麵色陰沉地盯著皇侯雲熙，惱恨的表情，恨不得掐住他的脖子，把他生吞活剝了。
    她像是難以忍耐，心情煩躁地站起身，在宮殿裏走來走去。
    “可是，結果呢？他竟然把聖晶石給掉到了地上！我當時真恨不得衝過去，幫他把聖晶石撿起來塞回他的懷裏！他倒好，像個傻瓜一樣爬到一邊吃東西去了。當時真沒把我給氣死！”
    聖晶石？那塊水晶石有什麼特別之處？得到它就能成為什麼聖王、聖師？聖王、聖師又是怎麼回事？
    “淑嫻，這事不能怪熙兒的……錯失了聖晶石雖然非常可惜，可是他也不是一無所獲呀。”蘇文瀚給了外孫一個疼惜安慰的溫暖笑容，好似怕瑤妃的情緒影響到小人兒。
    “哼！當然，吃了三塊點心。這種東西想要多少，禦膳房就可以做多少！”瑤妃咬牙切齒的恨聲說到，美若削玉的嬌瑩手指用力掐斷了一朵怒豔的花朵，在手裏蹂躪捏碎，“最後還得了一把沒用的破琴，這些就是他最終得到的東西！”
    “貪吃好玩是小孩子的天性，他這麼小知道什麼？再說，碧霄可不是什麼破琴，那可算得上是稀世珍品了。天下間的好樂之人誰不想擁有它……我沒有想到皇上竟然會把它賞賜給熙兒，這足見皇上對熙兒的喜愛之心，”蘇文瀚麵帶微笑捋了捋自己不長的美須，像是想起什麼輕聲笑道，“我還記得皇上登極當年，元妃的生辰宴會，禦樂宮大師用碧霄彈奏了一曲，令元妃深深拜歎，當時她曾表示很喜歡此琴，本來是希望皇上能把碧霄作為生辰禮物賞賜給她的……你知道元妃也是善樂之人，雖然琴藝比不上稱為‘國樂’的宮大師，但也是不俗了。可是皇上卻笑語‘你的琴藝怕是會褻瀆了此琴，還是把它留給真正配得上的人吧。’而昨天，皇上竟然當場就把碧霄賞賜給了熙兒。”
    “可是再怎麼珍貴也隻是一把琴而已，對熙兒將來的權位發展有什麼作用？”瑤妃麵色稍霽，心中仍然耿耿於懷。
    “的確，是比不上玉璽和聖晶石帶來的影響，可是也不能就此判定了熙兒的將來呀……抓周禮隻是一個形式而已，並不能真正說明什麼，熙兒還這麼小，誰能判定他今後的成就會是什麼樣？我就看我的孫兒一定會有出息的。”蘇文瀚自信滿誌地看著皇侯雲熙，像是要把他的信心傳遞給自己的小外孫。
    “什麼出息？以後當個樂師？這不是貽笑眾人嗎？”瑤妃沒好氣地看著皇侯雲熙。
    “瞧你，這可就是說的氣話了，”蘇文瀚輕搖著頭，寬容慈祥地笑道，“熙兒現在還小，以後長大些明白事理了，自然就會懂得進取的，你可別因為這樣就對熙兒喪失信心呀。”
    “但願熙兒如你所說的吧……我自然是希望他好的，現在除了他，我還能指望誰？”瑤妃無可奈何地深深歎口氣。
    蘇文瀚含笑逗弄了小皇子一會兒，忽然神情呆怔望著他，手指抹了抹眼睛，聲音克製不住地哽咽起來：“唉，看到熙兒，我就想起了我那可憐的婧怡，還有她那同樣薄命的孩子，我無緣的孫兒呀，嗚……”
    瑤妃突然陰沉下臉，烏雲密布。
    蘇文瀚瞧見她晦暗不豫的臉色，連忙止住了感傷，趕緊展顏笑道：“不過，幸好我還有你和熙兒，你們現在就是我心頭唯一的牽掛了……”
    如此看來，蘇文瀚並不知道關於皇侯雲熙的事情，瑤妃對自己的親生父親也守口如瓶，半點也沒有泄露。
    想起蘇婧怡，就不得不想到另外一個人。
    皇侯雲熙不由自主想起了昨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