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雷四起。直到穆習遠走到我身後，摸著我的眼睛說了一句，“別哭”時，我才意識到自己竟然流淚了。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哭，可眼淚無法控製。此時的穆習遠有很多疑問，可他卻並沒有問我。王悔是不是間接承認自己異於常人，他並不是人類，就如同他認識那個螣蛇一樣，我沒法再逃避這個問題，王悔，應該是屬於幻想界的吧。
    回屋查看了杜笙，她嚇壞了，此刻睡得很熟。由於恰逢黃金周，度假山莊隻剩了這一間套房。將濕衣服全部送洗後，已經是半夜三點多了。我呆坐在窗邊的沙發上，渾身無力。穆習遠走到我麵前，見我一動不動，主動給我擦擦頭發，他裸著上半身，下麵穿著從山莊溫泉中心借來的短褲，我的鼻尖幾乎碰到了他結實的腹肌。要是平時，我肯定會好好地，偷偷地欣賞一番，可此刻，我沒那個心情。
    “你相信世上有外星人嗎？”
    穆習遠一愣，低頭看著我，“沒法說有，也沒法說沒有。”
    “外星人好像不太貼切，就是動物會不會幻化成人形，在我們身邊出沒？”
    穆習遠坐在沙發扶手上，沉默了片刻，“沒法說有，也沒法說沒有。”
    “你覺得有嗎？”
    “……你覺得王悔不是人類？”
    “……人類不會長鱗片。”
    “所以你一直不肯送他去醫院？”
    “……”
    穆習遠輕輕拍了一下我的臉，說道，“相信科學，相信醫學。王悔獨自一人去哪裏了？”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在山裏。
    “雨太大，萬一有山洪怎麼辦？”
    “他說過一定會回來的，杜笙在等他。”
    穆習遠歎口氣，不再問我了。過了會兒，他說，“去睡會兒吧，你眼睛都快睜不開了。”
    這個套間，一共隻有兩張床。
    “我睡沙發。”
    穆習遠笑了笑，“哪有讓女士睡沙發的道理。”
    沙發很短，穆習遠的大個子睡得很難受。我在床上躺了會，又翻身下去，“一起睡吧。”
    也許是大家真的又累又困，穆習遠沒有推脫，一起躺在床上，並不覺得尷尬。
    很快，我就睡著了。夢中我仿佛又站在那片草原上，頭頂的雲是烏黑的，狂風大作，我幾乎快站不穩了，就在那一刹那，我看到一隻巨大的，幾乎與天同大的黑蛇從烏雲中露出了一角，耳邊轟隆隆的巨響震得我心髒發緊。突然，有人在叫我，七月，醒醒，醒醒？
    我猛地睜開眼，是穆習遠。他摸摸我的額頭，問道，“做噩夢了？”
    我搖搖頭坐起來，外麵天已經亮了，看看表，已經上午十一點多了。
    “杜笙發燒了，我帶她去附近鎮上的醫院看看。”
    我趕忙去摸了摸杜笙的額頭，很燙。
    “我一起去。”
    天已放晴，大太陽掛在天上，東興水庫的景色確實很美，假期來度假的人也相當多。附近的東興鎮重新修葺一新，仿古的街道幹淨整潔，這會兒子來旅遊的人已經很多了。
    在縣醫院開了點滴，杜笙迷迷糊糊喝了一碗粥又睡了過去，我發愁等她醒來，怎麼跟她解釋王悔的事情。
    坐在縣醫院門口的石階上曬了會兒太陽，看到穆習遠正一邊打著電話一邊拎著麥當勞的袋子朝我走來。吃了半個漢堡，他的電話打完了。
    “是我媽。”
    “不好意思，耽誤你休年假，你該陪阿姨去旅遊的。”
    穆習遠一邊喝可樂，一邊說，“沒事，她明天早上要和我爸去國外度假。”
    “你平時吃這些肥宅食品嗎？我看你是有健身的。”
    穆習遠一愣，笑了起來，“好看嗎？”
    我點點頭。
    “原音很注重飲食，起碼在我知道的時候，他是絕對不碰高熱量食物的。他對自己的要求很高，可還是會陪你去吃熱狗披薩，我想他還是有些喜歡你的。”
    “……你怎麼沒有談戀愛？”
    穆習遠看著我，他伸手把我嘴邊的番茄醬擦掉，說道，“我媽跟你說什麼了？”
    “阿姨以為我們在談戀愛。”
    “……我大學時談過女朋友，她非常漂亮，身材也很好，性格軟軟的，對我也很好。”穆習遠看著街對麵玩搖搖車的小孩子，繼續說道，“可是，真的隻差一點點，我沒辦法愛她，更多時候，我都是遷就她，寵著她，可就是感覺不到愛，後來我們分手了。我工作後很忙，也就沒空談戀愛了。相親的結果也基本上是我沒感覺，對方很好，可我不喜歡，甚至有些煩。和她們在一起的每一分鍾都讓我煎熬。”
    “你為什麼去當警察了？”
    穆習遠笑道，“偶然考上了，就去上班了。”
    “那你殺過人嗎？就像電視上演的那種？”
    穆習遠拍拍我的後腦勺，笑了起來，“七月，你想什麼呢，那是電視劇！基層民警的工作是很繁瑣無味的，還經常加班。”
    “我這次花了你不少錢，我會還給你的。”
    “你怎麼還和我提錢？七月，我不缺錢，我每個月除了工資，都有三十多萬的零花錢，花都花不完。”
    我下巴都快落地上了，三十萬零花錢？雖然知道穆習遠家庭富裕，可這也太誇張了吧。
    “不能因為你的錢多，我就心安理得花，這樣不好。”
    穆習遠舉手作投降狀，說道，“好吧好吧。下次你招待我，我也要最高規格，扯平了吧。”
    “哎，真是羨慕這樣什麼都不缺的人。”
    “誰說我不缺的？”
    我的漢堡外加一包薯條吃完了，肚子好撐。“你還有什麼缺的？”
    穆習遠笑嘻嘻地盯著我說道，“我缺個女朋友。”
    “你要求放低點，不就得了？”
    “別裝傻啊七月。”
    “……我考慮一下。”
    “好，我等你答複。”
    過了半晌，我咬著吸管問道，“你喜歡我什麼？迷迷糊糊？”
    這時護士來叫我們，說杜笙醒了。穆習遠拍拍褲子，將我從地上拉起來，說道，“不知道，和你在一起我很快樂。”
    “朋友之間也會很快樂啊。”
    穆習遠的手心很熱，微微出汗，他說道，“不一樣，想朋友的時候不會睡不著覺，也不會莫名其妙傻笑，更不會想她想的發狂。而且，也不會……”
    “而且什麼？”
    穆習遠的臉有些微紅，他抿著嘴唇，不再說下去。
    我真是個豬腦，我忘了想想怎麼給杜笙解釋王悔失蹤的事情。杜笙退燒了，精神好了許多，不等我開口，她說道，“王悔在哪家醫院呀，他昨晚沒說名字，我想去看看他。”
    “你放心吧，他在m醫大，有專業的醫生照顧他。”
    穆習遠的謊話脫口而出。我附和道，“他叫我們在這兒等他。”
    “姐姐，是我不好，昨天我們吃了飯，是我死纏著他陪我去逛街，他一向都討厭人多的地方。”
    “別自責了，他會好起來的。”
    杜笙點點頭，眼角有淚。安靜地打完點滴，我們回到了東興山莊，現在得空看看這裏，很是氣派。杜笙回屋休息，我和穆習遠則繞著水庫散散步。林中還是有些涼的，四處靜謐，鳥叫聲都少。走了會兒，坐在一處觀景台上，這兒幾乎可以看到水庫的全貌。
    “你想好了嗎？”
    突然地，穆習遠問了一句。
    “什麼？”我愣了愣神，想起他所問何事，“還沒。”
    “很難嗎？不是應該脫口而出的嘛。”
    “我再想想。”
    “好吧。”穆習遠有些失望，他望著水庫，突然重重拍了拍我的肩膀，“七月，快看！”
    順著他指的方向，我看到了驚人的一幕。那水庫中央，有一條巨大的白色水蛇樣的東西幾乎要露出水麵了，轉眼間，卻又消失在了深色的水庫中央。
    “那是什麼？”
    “好像是水蛇，不過也太巨大了。”穆習遠顯然驚呆了。
    我困惑地歪著頭問道“那個會不會是王悔？”
    “……”
    這一次，穆習遠並沒有反駁我，或者說我電視劇看多了。當天夜裏，我突然醒了過來，此刻，杜笙和穆習遠都睡得死死的。天下著小雨，我起身在窗戶邊站了會兒，出了門。我跟前台借了衣褲，打著傘朝水庫邊走去。黑黝黝的水庫，水浪聲很大。我四處張望，王悔會不會出現呢？我一定是瘋了。就在我準備回去的時候，突然有人叫了一聲我的名字。這一聲，足以嚇得我一個趔趄。
    要不是那白色的少年披著一隻塑料袋，我一定會以為自己出現幻覺了。
    真的是王悔，他沒穿衣服。渾身濕漉漉的，可是，他並不冷而且氣色好了很多。
    主動地從我手上把衣服拿走，王悔說道，“這兒附近房價貴不貴？”
    “啊？”
    王悔背對著我，也不避諱，三兩下穿好衣服，他又問一遍，“貴嗎？”
    “不知道，怎麼了？”我看看王悔，問道，“下午你在水庫裏？”
    “……嗯，我看到你和穆習遠了。”
    “……你是那條白蛇？”
    王悔笑了起來，他拉著我往前走，“你應該是見過螣蛇的呀，我和他一樣，不是蛇。”
    我呼口氣，是我想多了。可王悔接下來的話簡直如雷霆萬鈞一般，隻聽他說，“我們都是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