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打了個噴嚏，握著方向盤的手鬆開了一下，側頭對後座的乘客說了聲：“Sorry。”
    後座乘客說了句：“Blessyou。”聽起來聲音沙啞得像在漏氣。
    大概是感冒了？
    前方的車輛長龍一眼望不到頭。大晚上的還能堵車堵成這樣也不知道是不是前邊出了車禍。
    她從後視鏡往後看了一眼，和後座乘客對上眼神的那一瞬嚇了一跳。——那雙猩紅的眼，哀怨得好像要滴出血來。
    她握緊方向盤，鬆開刹車跟著前車向前溜了幾十厘米。
    雖然是晚上，但擠在一堆車中間不太可能見那啥吧？
    Cosplay？她猜想。看前車屁股上貼著的惡魔和天使翅膀，大概今天是萬聖節？她不大記得清具體日期了。不過後座乘客那好像全身腐爛了一樣的妝容也實在太嚇人了點。
    “哎？”肩膀忽然被乘客拍了一下。
    她又給嚇了一跳。她看見乘客指甲縫裏還夾著泥土，甚至還能聞到一股腥鹹潮濕的氣味。
    “到家，還多久？”乘客問。
    “嗯？”她定了一下神，這麼一問她忽然記不起來乘客是要去哪裏了。她低頭看了眼排風口上方架著的手機，信號不好出BUG了可能，上邊居然寫著還要幾千邁。
    “堵車，也說不好。”她答道。點了點手機屏幕，前邊的路已離線加載了很長一段，等車往前挪挪再看看信號能不能好點。
    這一下抬頭又嚇了她一跳。這回是被她自己——鏡中自己那雙全黑的眼睛是怎麼回事？她也化萬聖節妝了？
    更誇張的是她的下巴，像是被槍對著直接轟掉了一樣，整個沒了。直接能看到喉管，還血肉模糊的。
    她想發出點聲音來穩住忽然慌神起來的自己，說服自己這隻是一個逼真得比真的還像真的神級妝容。但她忽然驚恐地發現自己忘記該怎麼說話了。
    空了半截的脖子忽然湧出大量黑紅粘稠的血液，她抬手想捂住卻怎麼也止不住。
    車窗被敲了幾下。她慌亂中側頭瞥了一眼，本想求救卻一下又被嚇得直往後退縮——她看到了死神，一具漂浮在半空中舉著鐮刀的骷髏。
    車窗緩緩降下，死神湊近，先對後座乘客說了句：“對不起，是我們工作疏忽。”然後抓起她的一隻手臂紮了一針藥劑進去。
    她漸漸停止了掙紮。她想起來了，她是忘記去死神那裏領藥了，一種能讓她維持形態在異國他鄉做一個天堂地獄引路人的魔藥。
    她也想回家，但她還沒被找到。在客居這裏的這段時間，她想如果能夠陪伴其他和她有類似遭遇的孩子就好了，於是提出了申請，得到了特別許可。
    “那孩子被找到了。”死神對她說道，在她手機屏幕上點了一下，路程一下變為了0邁。
    抬頭，前方的景象也完全變了。
    在她的車正前方，站著長舌頭戴著高帽的無常。
    她按下車門解鎖鍵，轉頭對乘客笑著說：“到了。”沒了半張臉的笑一定不怎麼好看。
    乘客搖搖晃晃地下了車，向無常走去。
    無常也微笑了，吐著長舌頭的笑也不怎麼好看，陰氣森森的。
    “回家了。”無常對她的又一位乘客說道。
    她微笑著揮手告別。
    無常在離開前對她說：“早日回家。”
    她點點頭：“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