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安，小安。”
    “安兒，小安兒，你在哪裏？回答阿娘一聲啊。”
    “阿娘，你身子不好別離家遠了，就去上次我找到小安的地方看看，今日我去更遠些的地方找找他。”
    麵容焦慮的婦人捂著心口看著女兒隻得多叮囑小心，隨即慢慢朝著相反的方向走了去。
    雙手攏在嘴邊聲聲喊著弟弟的名，向著偏僻幽黑處尋著，少女抬手擦了擦額頭臉側低落的汗珠，身後樹叢突起陣陣異響，驚得她連忙後退了幾步，試探著小聲喚了幾句。
    那繁盛的樹葉間猛地伸出一條蒼白的手臂撥開枝蔓，探出一顆毛茸茸的腦袋，看著眼前受到驚嚇的女孩歉意一笑，開口說道：“對不起了小丫頭，我在這山裏走迷了，請問附近有人家能提供食宿麼？”
    聽著這人溫軟無害的聲音少女提著的一口氣也是鬆了下來，輕聲回話說：“朝著前邊走上一會有個小村落，先生可以到那處詢問一番。”
    男人了然，整個人鑽出了樹叢拍著身上的草葉塵土，站直了身子偏頭看了眼身後的樹林壓著聲，“小丫頭，別再進去了，林子裏有凶猛野獸呢，不安全。”
    少女看著山林深處黑影深邃像張著獠牙的妖魔，心下也生了退意，也隻能無奈歎了口氣，望著身邊高大卻瘦弱的男人弱弱提了個建議。
    “陪你進這林子找尋小弟，作為交換會免費為我提供食宿嗎？”男人思考了片刻，認為這怎麼想都是很劃算的一次交易，“對不起，我沒法接受這個建議。”
    少女垂下眼，麵上很是苦惱，理解的點了點頭身子一轉就要往深處走。
    男人伸出手臂攔住了少女，“小家夥，你要找的人恐怕不在這附近，所以這個建議你很吃虧，不如我幫你找到弟弟你包我食宿如何？”
    “當真？”一雙眼忽而亮了起來，撲閃著直盯著他，“隻要能找到弟弟，先生吃多少都行，管飽，家裏最軟最暖的被褥都給您。”
    男人放下背上的箱子蹲在地上翻找了一會，取出了一張手掌大小的方形紙條，抬頭瞅了少女一眼，“怕疼麼？”
    少女被問得莫名，搖著頭說不怕。
    “那就行，手伸出來。”男人攤開布囊抽出銀針，捏著少女食指紮了口，嘴上還不住哄著馬上就好，不痛不痛。
    鮮紅的血液滴落在白紙上瞬間消失不見，整張紙透出了淡淡的粉紅色。
    少女忘了手上的傷口瞪圓了眼看著那變化，指尖一陣冰涼聞到淡淡藥草的香氣。
    “先生是變戲法的雲遊藝人嗎？”
    “不是的哦，在下是雲遊四處的異人，接受委托專門解開些怪異雜談之事。”說著話把那變色了的紙張折疊成了紙鶴，口中暗語聲聲不斷，小小粉鶴從手心顫顫巍巍浮了起來，在風裏搖晃卻堅定的朝著一處飛了去。
    “呆愣著幹嘛，跟好，別弟弟沒找著，倒把你給丟了。”
    少女看著小鶴在空中緩緩飛著，呼吸隨它偶爾上下不穩晃動的身形而停止，生怕來一陣風就把它給卷跑了。倒是身旁背著大箱子的男人滿臉不在乎，打著哈欠一副快要睡著的樣子。
    紙鶴肉眼可見的加速了，少女咋呼了起來，“先生，它速度變快了。”
    “那就是快找到人了，追上去。”
    追了小刻，紙鶴懸停在一處不動了，少女上前撥開了遮掩的藤蔓，一個不大不小的山口子裏睡了自家走失的小弟，激動得紅了眼眶一把將弟弟抱在懷裏，連聲說著謝謝先生。
    男人抬手，紙鶴停在他指尖，笑了幾聲說，先提醒了啊，我吃得很多。
    三人趕回少女家時，日暮漸垂天邊，遠遠看到婦人站在門邊焦急得來回走動。
    少女牽著弟弟大聲喊著阿娘，婦人迎了上來，看了幾眼女兒確認無事之後接過了她手裏的兒子，又氣又喜。
    “阿娘莫要責怪小安了，您知道的，他是不願意這樣的。”
    “責怪什麼啊，回來就好，阿娘隻要你們平安就好了。”婦人聽著女兒的勸話，心口中的責備還是收了起來，“阿寧，這位公子是？”
    “公子是在山裏迷路了的客人，今日多虧了他我才能找到小安，那位置。。。”幾人邊走邊說著今天發生的事情。
    “成！今兒阿娘和你阿爹親自下廚多做幾道拿手的，先生千萬別客氣，敞開了吃。”
    席間一家人和這位山裏撿來的客人有說有笑，氣氛很是融洽，隻是男人的目光始終不著意的掃著被奶娘哄在懷裏吃飯的小兒子。
    夜間洗漱過了，男人回到房間一頭栽倒進床褥中，喉嚨間發出了舒適的歎息，果真又軟又暖誠不欺我啊。
    雙眼微睜，紙鶴抖著身懸起，紅光一抹穿牆而去。
    “安兒？安兒？阿寧，快起來，安兒又不見了！”清晨天邊魚白婦人便急忙拍著女兒門窗，告訴她小兒子又丟了。
    阿寧拔了門閂，扣著袖邊的小扣，隨著娘親匆匆朝大門走去，經過大廳時候被昨日的留客生生喊停了急行的步伐。
    “大早上的，主人家要去哪裏？不用早飯了麼？”
    “實在失禮，我家小弟又走丟了，今日不能親自招待先生了。”阿寧連忙行禮表示了自己和娘親作為主人家的過失處。
    “走丟？這天才亮呢，舍弟可真是頑皮。”男人撓了撓腦袋，似乎有些迷糊，“但是，剛剛奶娘喚我用早飯的時候，舍弟就在她邊上一步不落的跟著啊。”
    聞言，母女皆是一驚，顧不上禮數連忙去了後屋尋奶娘，真真見到了小兒子纏著奶娘要喝豆花糖水，雙雙鬆了口氣。
    男人在後麵了笑幾聲，“怎麼？主人家這就鬆了口氣？往後的日子還長著呢。”
    兩人相視對了眼色，穩下心神回頭看著麵上隱著笑意的男人，“先生何出此言？”
    “別這麼嚴肅，我們不如坐下來好好談談報酬的事？”
    阿寧望著那依舊笑得無害的男人，自己這是招了條狐狸進家門啊。
    婦人抱著鬧累了睡去的小兒子和女兒坐在花廳，看老神在在的男人溜達了一圈，終於坐在桌前咬著桂花餅慢慢開口道：“二十兩治標，五十兩治本。”
    婦人眉頭一挑，家中也算富裕，這點錢財支出尚在可以接受的範圍之內，不過在作為家中管理財務的人有些問題還是要問得明白，以免做了無謂的開支。
    “敢問公子，何為標何為本，二者可有差異？”
    “這個問題嘛，小公子這般清晨睡醒了便不見蹤影是有一陣了吧？”眼前主人家人還未開口便自行打斷說了下去，“不必解釋，我自是清楚。”
    “可知小公子今日為何未有離開宅邸？”男人伸手點了點空了的茶杯。
    阿寧立刻會意，跑回廚房捧了新的點心泡上了熱茶送到男人手邊，“還望先生出手救我小弟。”
    “如何？值不值當夫人可有做好考量？”
    “阿娘，公子是有大能的人，信了吧。”
    婦人見女兒也開口相求，點了頭起身要去取銀子。
    才起身就被男人出口攔了下來，“夫人不必著急，在下向來先做事後收錢，報酬按照成果收取，您聽完了再決定要選哪個的好。”
    這話一出口，婦人不由得擰緊了眉坐回了原處，“先生話中的意思，莫不是事情難了，過於棘手？”
    “是的，沒錯。”男人也不回避，直言了起來，“夫人問何為標本，那我現在解釋，您若是難以決斷，可同當家的好好商量。”
    “先生請講。”
    “標為公子今生不再被惑，本為公子世代不受侵擾。”
    手中繡帕不覺被攥得變了形，口中囔囔道：“世代？先生說的是世代？”
    “正是世代，子子孫孫無窮盡也。”
    “怎麼會這樣？我兒還這麼小，他做錯了什麼？為何會遭受這等苦難？”婦人捂著泛酸的口鼻，淚水不住落了下來。
    “夫人是覺得幼子無辜？”男人收起麵上的笑容，不禁冷哼了一聲，“小姑娘還算年幼心智單純天目靈耳未被遮蓋，這些日子可曾聽到淺淺短短的鳴叫之聲？”
    廳中沉寂，阿寧歪著頭輕輕捏了捏耳垂，這麼一提似乎有過，不過她以為那隻是鳥兒在唱歌罷了。
    “確是有的，聲音婉轉清脆，不過隻是鳥之聲罷了。”
    男人纖長瑩白的手指敲打著桌麵，“是嗎？”
    “此刻可有聽到那聲音圍繞在這宅院？”
    阿寧閉目，聆聽那時而脆亮時而低沉的歌聲，不遠不近，“先生，我聽到了呢。”
    婦人見女兒一副認真迷醉的模樣通體生寒，因為她什麼都聽不到。
    男人伸手變換節奏連連擊掌驚醒了沉淪的少女，看著阿寧揉著腦袋一副疲憊的樣子，“夫人，這便是你們聽不到而小公子卻沉浸其中的美妙歌聲。”
    “小丫頭不過模糊聽了一陣就已經迷失了自我，您說，那耳聰目明的小公子能感受到多少？還有您看，聆聽片刻之間就是這麼乏力，太過年幼承受不住這惑人心神的聲音，所以這也是你們尋到小公子時候他都在沉睡中的原因。”
    “還望先生指點，救小兒一命。”
    “可要給兩位些許時間回憶小公子做過何事？”男人也不抬頭，戳著豆粉年糕低聲提醒著，“當然，在下願意等，無論多少時間，事無巨細件無遺漏是最好。”

    作者閑話：

    此文是閑了隨手，不定期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