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玨玉現世 第八章:幽心佳人(下)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201
滾屏速度:
保存設置 開始滾屏
九曲琴音,聞者淚。
七竅玲瓏,誰能比?
距離滄瀾莊20裏的是一個小小的鎮,和其它普通的鎮並沒有什麼不同。隻是,最近多了一些人,多了一些事情。特別是鎮上的唯一酒館,最近常常爆滿,住店的什麼人都有,弄的整一個鎮人心惶惶的,以為天下出了什麼大事。
夕陽的餘光,斜斜的照射進這家酒館。漫天的殘陽為酒館添上了一筆壯烈蕭瑟的感覺。那黑黑的瓦片上倒映出幾點金光,就似那生命的最後一刻般。
雲逸和南宮斂颯等人,背對著夕陽,緩緩的踏進了酒館。夕陽在他們背後形成了一個光圈,直直望去竟像是天外來客。
酒館裏的客人隨著門簾的揭開,也在一瞬間全部轉過了頭,望向門口處的南宮斂颯等人。有些人,見到雲逸後,立刻瞪大了眼睛,卻無一人敢輕舉妄動。
他們怕的不是雲逸的身份,而是這個人。
一個人有多可怕誰也不知道,一個人有幾個麵具誰也摸不清。對於一個江湖人即敬仰又害怕,想除卻除不去的人來說,他這個人的存在早已駕淩在他所屬的門派之上了。門派是可以毀可以建的,而人卻是無法駕馭的。因此,他們對於人的態度更勝過對於其身後背景的態度。
“看來閣主你的仇敵不少啊。”接收到四周敵視的眼神後,南宮斂颯的眼神裏閃過一絲不明的光芒。或許,他可以利用。
雲逸不在乎的瞄了一眼道:“若是他們敢攻上來,那倒是個人物。隻可惜。。。。。。”
沒有說完卻讓在座的所有人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的。有年輕氣盛的想要衝上來,全都給老一輩的死死拉住了。那些個個都是二世祖,沒有江湖經驗又自命不凡,雲逸生平最恨的也就是這般摸樣的人。
但她哪裏知道,那些個眼紅的家夥全是因為嫉妒,嫉妒她和南宮斂颯身邊能有美人相伴左右。他們每一個都希望能和藍靈說上一說,聊上一聊,卻都忘記了美麗的花兒往往都是帶刺的。
厭惡的看了那些露出野獸一般眼神的人,藍靈向著雲逸靠了靠,一路上他們倒和那些俗人不同,讓人好感頓生。
不著痕跡的推開藍靈,雲逸走向最角落的桌子,那裏躺著一個醉醺醺的漢子。滿臉的胡渣,頭發淩亂全部遮住了臉,看不見一絲一毫的樣子。他的身邊放著一把刀,一把已經生鏽的刀。
藍靈輕皺起眉,一手捏著鼻子,雙眼竟是不解以及不讚同。她道:“閣主,這間酒館還有別的位子,和這醉漢坐在一起,會辱了身份的。何況,還是如此沒用的大漢。”邊說邊看著那把生鏽的刀,她最看不起自甘墮落的人。
聞言,雲逸並沒有停住腳步,隻是自言自語道:“若他無用,還有誰有用?”
這一句話,沒有任何人聽見。除了那桌子上的醉漢。那握著酒瓶子的右手指頭微微一彎,然後繼續趴在桌上。這一次,竟還打起了呼嚕。讓身後的藍靈更加的厭惡,也讓南宮斂颯第一次疑惑了。他實在看不透,那醉漢究竟有什麼地方值得雲逸定要和他同桌的,除了桌子上一把早已生鏽的刀,那醉漢什麼也沒有。
走到桌前,雲逸並沒有坐下來。右手握著醉漢的酒瓶,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說給什麼人聽一般道:“舉杯銷愁愁更愁,醉生夢死仇者快。”
酒瓶忽的一聲,裂的裂開,半瓶酒就像是水一樣,嘩啦啦的全部流瀉而出,一攤深色的印記在地上形成。
不躲不閃,就如沒有看見一般,雲逸徑直的坐了下來。看著桌上那本生鏽的刀後繼續說道:“富貴如浮雲,情愛更是水中花,待你想通之後再來找我吧。”
說罷,便轉身就走,那醉漢在雲逸轉身的時候,睜開了眼睛。
那,不是人的眼睛。是狼,是雪地裏的狼才有的眼睛。凶狠已經無法形容他的眼睛了,那是經過了一場又一場,一次又一次的殘殺、背叛、拋棄後才能有的眼睛。如今,這雙眼睛卻滿是掙紮和疲憊。他,真的累了,但靈魂卻不滅,所以選擇了買醉。
若是雲逸能看到醉漢此時的眼睛,一定不會說出這樣的話。因為她能明白,對於有些人來說,生已經變成了一種折磨,他們的心已經鏽了,所以刀也鏽了。
醉漢用那粗糙的手再一次握住了身邊的刀,‘碰’刀落地了。雲逸準備踏出酒館的腳也收回了。快速的來到那個醉漢的眼前,看到的是地上的刀。孤獨的躺在地上,寂寞異常。
“刀神——沈洛天?”一眼瞧見刀柄上的字,南宮斂颯沉聲的喚道。藍靈一聽,不由得倒退了兩步。
對於沈洛天這個名字,人人都不陌生。曾經,他是接近於神話的人,武藝高強又長的儀表人才,不知道有多少女子擠破了頭想要嫁給他。隻可惜,神女有心襄王無夢。三年前,更是蒸發般的消失在了人間,任是天下第一捕快也尋不到他的身影。
沒有想到,今日會在這裏碰見那傳說中的人,更沒有想到的那日如此輝煌的人今日竟會變得如此潦倒。
頓時,酒館裏開始竊竊私語,那些二世祖掛著滿臉的諷刺和不以為然的表情,任旁邊的長輩講的唾沫橫飛也不搭理。在他們眼中,刀神已經遠去了,如今擺在眼前的隻是一個醉醺醺的漢子
“我不是刀神。”沈洛天毫不在意四周的聲音以及眼神,腳一歪,便橫倒在凳子上了。左手舉著酒瓶,裂開大嘴,酒水便灌了下來。有一些順著嘴兩邊滴落在地上。
“刀鏽了,心也鏽了嗎?”藍靈的話像是一把利劍狠狠的插在了沈洛天的心窩上,酒沿著手倒在了身上,女兒紅的味道飄散在酒館裏。沉默,異常的沉默,這個角落似乎與世隔絕了一般,外麵的喧鬧穿透不了這堵厚厚的牆。
沈洛天的眼睛此時灰暗一片,他答不出來。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心,是否真的生鏽了。若真鏽了,為什麼還放不下那飲過無數人的刀;若沒有鏽,為什麼握不住手裏的刀。
此時,他的心是矛盾的,如火在烤又似冰在浮動,他坐立不安,一會用腳搓著腳背,一會將空的酒瓶來回的丟來丟去。橫倒的身子也是歪歪扭扭的。突然,他一把抓起地上的刀,像瘋子般衝了出去。
雲逸釋懷的一笑,心結唯有自己去解,旁人是無法幫其左右的。雖然,對於雲逸來說,沈洛天或許隻是她的幫手但她從未將他當成屬下般看待,以朋友之禮待他,也因此對於他的消沉,自然是萬分心痛。
三人,在餘光未落下時,一起踏出了酒館。小鎮的西麵是一片荒山野嶺,鳥獸幾乎不見蹤影,隻有光禿禿的石頭以及那幾尺高的野草,就連樹也是一片凋零,偶爾有烏鴉在半空低鳴,幾個墓碑孤零零的立在那裏,前麵雜草橫生。
不等雲逸幾人站穩,沈洛天便已開口:“昔日,欠閣主一份人情,今日定當償還。從此以後,沈某和索雲閣再無瓜葛。”那把刀,呼呼的作響似乎是在回應主人的話一般,又好似為再一次重出江湖而激動。
“告訴我,你可曾看到有歎息宮的人來過這裏或者經過滄瀾莊嗎?其二,幫我查找下近日各大門派的動向以及玨玉山上的情況。”聽聞雲逸的問話後,南宮斂颯恍然大悟,不由得再一次承認雲逸的布局。原本他以為約在那酒館隻是為了方便行事,如今看來卻是因為那裏有更好的消息渠道。
這般智慧,他隻在一人身上見過。眼神望向前麵的男子,似慵懶如豹又似瀟灑如風,漸漸的他不由的將雲逸和她的身影重疊在了一起,眼神如癡如醉。直到,沈洛天的話將他驚醒,同時也震碎了他那微微期待的心。期待什麼,他也不知。
轉過身,沈洛天的眼神變了,又恢複了那狼一般的眼神,孤獨與蕭瑟並起,犀利與嗜血並駕,堅韌與搏命並存。他的聲音,異常的沙啞,好似經曆過火燒一般,粗啞的有些難以忍受。
他開口說道:“那來的人,到過酒館。不知是誰,卻絕不是歎息宮。明日,我會作證。三個月後,我定當將滿意的結果告知閣主。”尊敬卻不卑微,拿得起放得下,沈洛天的確是一代大俠。
但,若是讓他知道,他定會嗤之以鼻道:“俠?我可不是那些俠客,當不起做不到。”
隻是,除了他又有誰能當呢?男子,為朋友兩肋插刀不算什麼,為國為民肝膽寸斷也不算什麼,難的是能在墮落後依舊堅守自己的人格,能在茫茫情海中抽身而退。
能做到這般的人,又有幾個?
臨走時,藍靈取下了她身後的‘冰弦’,盤地而坐,如幽穀裏傳出的聲音一聲一聲拔動著沈洛天的心弦。圓潤如珠玉,清脆如環佩。音消時,天地回蕩;音起時,心魂抖動。幽幽琴聲,往事曆曆在目。
一聲長歎,刀光揮舞。斷,最難斷情絲。念,最難念相思量。悔,最難悔往事塵埃。
根根琴弦抖動,顫音相連,憶故人,故人最難憶。被這一曲《憶故人》觸動的又豈止是沈洛天一人呢?
“青山不減,白發無端,月缺花殘。地結千裏,天各一方。明月流年,故人何處在?”刀鞘,直直的沒入石頭。刀身,插在了遠去的沈洛天腰帶中央,刀柄向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