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萬象之森 第四十五章 修羅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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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山穀上空碧波蕩漾而形成的是一汪擁有神秘色彩的溫泉或者湖泊,那麼現在五人所處的位置無疑是水底世界了罷?居然春暖花開,百鳥爭鳴,鬆柏濤聲陣陣,古木蒼天蔥鬱,珍禽異獸隨遇而安,實在讓人匪夷所思。
不知道蓄意安排這一切的那位‘造物之主’是否會經常潛入湖中,偷偷光顧這片和煦溫暖的水下世界呢?
“我打算順著岩壁攀援上去探個究竟,你們且暫時呆在這裏等我的消息吧。”蟬翼習慣性地將最危險的使命往自己身上包攬,他微笑著靠在身後堅實的崖壁上,對一同在涯底漫步數周任然一無所獲的同伴們輕言細語地囑咐道:“倘若我此去一個時辰之內並未歸來,則說明我已經遇害,你們四人千萬別單獨行動,否則——”
“別這麼說……”漫香急忙伸手輕拽他的衣袖,眼中蕩漾出幾許憂心忡忡:“我陪你去罷,兩個人總比你單獨行動來得妥當。”
蟬翼順勢執起漫香仿佛嬌弱玫瑰花瓣的纖指,笑得清淺而其意深遠,悄然俯身佳人身畔,耳語道:“我卻怎肯讓你身處險境呢,我的女神陛下。讓我去吧,很快會回來的,相信我。”那帶著迷惑味道的耳語遠勝過千萬甜言蜜語,一點一滴浸入漫香心底,泛起層層漣漪。
彼此指尖摩挲糾纏的刹那,宛如觸電般的感覺,直教人羞紅了臉頰。
漫香自是不肯給旁人白看了笑話去的,急忙縮回手垂下臻首轉過身,假裝什麼也沒有發生過一般。
卻是一旁的天籟不甘寂寞,上前攔住至交,佯裝怒色道:“好你個霸道的家夥,啥事都愛強出頭!你難道忘記了從小到大你雖諸般技藝略勝於我,卻唯獨潛水本領有所不及,難道就不能讓我也表現表現,出出風頭嗎?!”他橫眉豎眼,說一字便戳一下蟬翼的胸膛,好像人家欠他多少柴米油鹽似的,倒讓蟬翼啞然失笑。
他又何嚐不知天籟是怕他水性不佳多少出了岔子,更何況天籟擁有召喚靈異的能力,倘若水中殺機四伏,他也好憑借高超的水性與靈獸的支持逃之夭夭,比自己生還的希望大出許多。
思量片刻,頗識時務的男子終於點頭妥協:“也罷,這次你就先做一次探路先鋒吧,切記不可掉以輕心,倘若有什麼危險異狀,萬萬不可硬闖,回來之後咱們商議著見機行事,明白了麼?”
“知道啦知道啦。”天籟樂嗬嗬地拍了拍兄弟的肩膀:“我都多大的人了,你就放心吧。”
蟬翼見他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搖搖頭微微歎了口氣,知道這人天生這副德行,一時半會也糾正不過來,隻得由他去了。
“對了,”脫下外套攀越上陡峭崖壁的天籟突然回過頭,“要是上麵安全的話,我丟一顆石子下來,你們看見了就都上來吧。”說完,他也不待眾人回應,手腳並用飛快地往半天上懸浮的水簾攀去。待臨近了,卻不先入水,而是騰出一隻手伸進那一汪晶瑩中,口中滔滔不絕,不一會便召喚出一隻三丈長一丈闊的水螅異靈,周身雪白,背部光滑柔軟,夾雜墨綠色無規則斑紋,就好像一隻正在半空中展翅滑翔的蝙蝠一樣,卻因出現在水中,又顯得體態過於龐大,當然不是尋常蝙蝠可以媲美的。
天籟回過頭衝下麵早已分不清彼此的四道人影調皮地扮了個鬼臉,深吸口氣,手足同時用力一撐,身體登時整個浸入水中,很快攀援上那隻召喚而出的靈獸背部,拍了拍它的腦袋,伸手指了指上麵。
水中靈獸會意地眨了眨眼睛,果然從其心願地飛快向上遊去。天籟緊緊伏在它的背上,小心翼翼地注視著周遭的動靜,除了頭頂光芒越來越盛之外,暫時並無任何異恙。
可是隻行了不到半分鍾,頭頂突然出現一團奇怪的懸浮狀固體,似乎還帶著什麼不尋常的味兒……天籟不由得緊顰雙眉,驅使靈獸遊弋過去,待看清楚之後,他突然覺得一陣翻胃,如果不是正在憋氣,幾乎當時就要將吃下去的東西原封不動地全吐出來:那是一具被不知道什麼東西撕裂成塊狀的精怪的屍體……不,確切說來不能算是一具,上麵隻包括半張臉,一隻手臂和到胸腔的‘截肢’,隻能說是‘一截血淋淋肉塊’。從它臨死時那驚怖的表情看來,應該是遇見什麼十分強大的怪物,也不知道為了何事將其殘殺後丟入水中。
屍體旁邊的液體中綻放出一團一團凝結的殷紅,似乎水紋已經在無形中彌漫出一股血腥的味道,這殘酷的景象讓天籟覺得非常難以忍受,急忙改變方向,換了個角度繼續往上麵浮遊而去。
越往上,這樣殘破的肢體越多,原本清澈的液體也顯得越渾濁殷紅,天籟忍不住一個激靈,緊緊抓緊靈獸的背部,示意它盡量選擇血腥之氣稀疏的地方出水,否則真的會讓人就此抓狂的。
從這些屍體都還未曾沉入水底的狀態以及血液凝固的程度來看,它們很有可能是新死不久。隻是一路遊弋上來,目之所及,那麼龐大的死傷量,那麼殘酷無情的屠殺手段,簡直好像一場及其可怕的噩夢一樣!雖說它們都不是人類,可是上天賜萬物靈性,自有好生之德,又豈能容忍這般瘋狂殺戮的?思及此,確實讓人對造成這一幕慘烈悲劇的那個嗜血瘋狂的惡魔產生了幾分心理上莫名奇妙的恐懼。
又過了十餘秒的光景,天籟總算尋覓一處水質清涼的角落,對周遭進行一番謹慎的試探之後,小心翼翼地探出了水麵。他長長舒了口氣,感覺仿佛穿越時空隧道經曆了千年一般的難熬,舉目眺望,如其所預計一樣,果然滿目淒愴,橫屍遍野!方才在水中就已經覺得殘破截肢已經數不勝數了,如今環視四周,隻見岸上更是一片一片鮮血淋漓的屍體,讓人霎那間有一種寒毛都豎起來了的感覺。
為什麼?是誰這麼殘忍,是誰這麼瘋狂?!在他們到達之前,難道已經有惡魔襲擊過這裏了麼?如果真的是,那他確實隻能用‘惡魔’二字來形容:看這架勢,必定是見人殺人,見鬼殺鬼,絲毫沒有憐憫之心。他出手及其殘忍,無論老弱病殘,都未曾放過一隻,如果不是心如鐵石的話則肯定是心理變態了。
天籟躊躇片刻,覺得獨自上岸太過凶險了,於是重新潛回水中,打算先將這裏慘不忍睹的情況告訴大家,然後再一行人集體行動,免得被那所謂的‘殺人狂’各個擊破。
很快,他帶領著蟬翼他們來到這處血光漫天的水麵上。
幾人雖聽到天籟的敘述事先有了心理準備,可是真正見到了,仍然忍不住內心悲慟,為眼前這副修羅地獄圖而震撼與憤怒!漫香還好,玲瓏幾乎是竭盡全力才忍住嘔吐的欲望,可憐一張俏臉嚇得蒼白,緊緊拽曳著斑斕的手,渾身冷汗淋漓,仿佛想從他的手心中獲得信心、力量與希望一般。
斑斕見狀,回報以鼓勵疼惜的一眼,輕聲耳語道:“別怕,有我呢。”短短五個字好像有神奇的力量,玲瓏果然很快鎮定下來。
上岸後幾人顧不得換下濕透的衣裳,他們取下武器,凝神戒備,又彼此在周身相當大的範圍之類點燃七層護體靈光,惟恐殺戮憑空而起,無故丟了性命。
正當眾人麵對橫屍遍野的景象,不知道該何去何從的時候,漫香突然‘哎呀’一聲,從懷中取出三顆鎮魂靈珠,奇異地盯著它們:“奇怪了,它們在哭啊!”
眾人俱是一愣,仔細一聽,果然見那三顆具有靈性的珠子仿佛蘇醒了一般從漫香手中漸漸浮空,各自閃爍出紅藍紫三色淡淡的光芒,淒淒悲鳴著,竟然向右前方獨自摸索而去,並且哀鳴之聲越來越清晰,好似女子絕望無助的失聲痛哭一般。
一行人見狀大異,連忙快步跟上,隻見它們如被無形的線索牽引,居然越行越快,在這片山穀中七拐八拐,往著未知的彼方飛奔而去。
一路上讓五人奇怪的是,這處依山傍水的所在居然遍布剛才他們浮遊上岸的那種水潭,大大小小,形態各異,有的甚至是浮空岩石鑄造,中間一汪晶瑩,隻是不知道其中又將通向何方呢?想來這些水潭就好像異境的入口,可以通過它到達未知的彼方罷(也許那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便是從其中一個水潭浸入,故而錯過了亦同時趕來的玲瓏一行)。如果不是此刻被過分濃鬱的邪煞之氣所彌漫,這裏其實應該算得上是宛如仙境一般美景的。
隻是這一切都已經是其次了,如今受濃鬱血光洗禮之後,所剩下的隻有漫無休止的恐懼與仇恨。
那蜿蜒而行的靈珠又將飛向何方呢,那裏,又將有著怎樣的災厄在等待著五人呢?緊緊尾隨其後的一行人並不清楚,隻是,天空中那團漆黑的烏雲已然越來越厚了,這是任誰都能清晰地感覺到的。
一切緊張、猜疑、恐懼、憤怒與仇恨,都將隨著那在空中婉轉悲啼的鎮邪靈珠的去向而很快見個分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