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心似海】 第二十章 釵鈿墮處遺香澤(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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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累嗎,我累了。”執盈說完,推開他,合衣而臥。她不喜歡這種帶著情_欲的肆無忌憚的撫弄,而且真的太久了。
“今天太美好了,象夢一樣。我反而不想睡,隻想靜靜的看著你。否則,真怕一覺醒來再也看不到你。”他親昵地湊過來,在她耳邊低喃。見她眉間一緊,他微歎,拉過錦被把她捂得嚴嚴實實的。
這種柔情,她直覺的想要避開。“我熱,把被拿開。”執盈微蜷著身子,徐徐閉上眼睛。
“熱?”他握住她的雙腳,驚詫地說。“怎麼可能熱,你的腳還是冰的。”他把她的腳放進懷裏暖著,象個體貼的丈夫,在細心的嗬護自己的妻子。
執盈陡然睜開雙眼,不敢置信地望著他。他的視線膠著於她,眼中似有什麼象霧一樣令她無法看清。一股暖_流自腳心流向心間,執盈欲抽回腳,卻被他握得更緊。
“我說過,要暖你一輩子,現在才剛剛開始。”他的聲音輕且軟,象是陷入夢幻般的幸福裏無法自撥。她的心驀地一震,諸般冷漠融出酸酸澀澀的,痛。
“我蓋上被便是,你不必如此,早點歇息吧。”她的聲音冷而硬,但他仍聽得滿心歡喜。第一次,她的語氣中帶了些許溫度。
夜,終於深了,執盈緩緩坐起身來。月光有著水一樣的清澈、透明與冰涼,毫無阻滯地在身邊這個男人的臉上、身上傾泄著情緒。他既平靜又滿足,沉沉的睡著。連平日裏緊繃的薄唇,也微微上揚。執盈盯著他均勻起伏的胸膛,抓住發飾的尾端,輕輕一拉。彎刀晃動著月色,象不能持久隻好潰逃的哀傷,隻能向前,向前,向前。
再向前一寸,就是他那顆仍在跳動的心,那顆卑鄙、狠毒的心。隻要狠狠的一刺,不,哪怕輕輕的一刺,這一切都會結束。這冰冷的刀鋒,會讓那溫熱的血徹底的冷掉。還猶豫什麼?既然所愛已不在,就讓所恨也隨之消失吧。她閉上眼睛,猛地刺去。
彎刀終究還是停住了,停在離心髒一寸的地方。怎麼會這樣?為什麼下不了手?她忽然覺得臉頰濕濕的,不斷有冰冰涼涼的什麼滴落下來。她真沒用,不夠狠心。曾被感動過的心,無法再回複冰冷。更何況……她撫上依舊平坦的小腹,有些感傷。這裏,有她和他的孩子。無論她有多無奈,都是事實。
如果這孩子是她和阿駿的該有多好?她淒然地笑。她從小到大什麼都沒有,本已伶仃慣了,直到遇到阿駿。阿駿是她生命中僅有的陽光,對她而言無比的珍貴。他為什麼要那麼殘忍?讓她的心失去唯一的熱源。她注視著身邊的男人,再次舉起了彎刀。淚,不斷的流,彎刀卻無法落下。
無論她有多不甘願,她和他的生命終歸有了交集,不能改變。她默默的將彎刀複位,放在床上,再用錦被蓋好。她不再需要它了,正如她的過去一樣,急需封存永不提取。
無言的走出,隻有月色清清冷冷的迎向她,隨她出宮,隨她騎上馬去向未知的地方。她想逃開,遠遠的,不想知道為什麼。
天,漸漸的亮了,路終於有了盡頭。眼前的景物越來越清晰,越來越熟悉。是回風崖,居然是回風崖。旁邊的樹林就是她和阿駿初遇的地方,一個有陽光照耀的地方,一個令人心痛的地方。她下馬鬆開韁繩,扭開頭望向別處。
風,自崖底不斷吹來,冷颼颼,讓人無法承受。她抱緊自己,任陽光漸漸的將影子從身體剝離。
“執盈 ̄”是幻覺嗎?遠遠的似乎有人在喚她的名字,甚至更遠的地方也有。間或夾雜著馬蹄聲,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身後,有馬在嘶鳴,她驀地回頭。視線裏是一張憤怒得近乎猙獰的臉,正向她靠近。是他,衛玄駒,那個她不願再看見的人。
昨夜的一切,果然是夢。“連句話也不留?就這麼走?你想去哪?為什麼要離開?”他喊得很無力,又有些悲涼。她為什麼要出現這裏?一個與他無關的地方。
為什麼不讓我離開?她不答,難過的想。
“執盈,跟我回去!你知道,我離不開你。”聲音顫如落葉,感傷而無助。
“我不會回去。”她終開了口。
“為什麼?”他不解。“我對你不好嗎?我可以給你一切。”
那一切不是她想要的。“何必問為什麼,答案永遠是最殘酷的。”她在冷笑。
“昨天我們很開心的,難道你忘了嗎?”他不死心的問。
“給一個人快樂,是為了讓他更完整的品嚐痛苦。”傷害著自己痛恨的人是件快樂的事,不是嗎?這點她做到了。她笑,隻是笑得無限淒楚。
沒有人會一夜之間驟變,任何改變都是有原因的。“你知道了,對嗎?”他臉色大變,心在不斷下墜。那件事,她終究還是知道了。
“對。”她知道了,所以恨。
“好,好,好,知道的好。哈哈哈哈哈哈……”他笑得很絕望,但同時也象卸下了巨大的包袱一樣的輕鬆。“玄駿是我殺的,那又怎樣?無論你多恨我,你終是我的女人!乖乖隨我回宮,這輩子你別想離開我!哪怕你死了,也是我最華麗的陪葬品!名字前麵還要刻上我的標記!你是我的,逃不掉的!”他狂喊,一步一步向她靠近。
執盈搖著頭一步一步的後退。突然腳底一空,整個人掉下回風崖。
“不!”他猛撲過去,及時抓住了她的左手。大力的拉扯下,她的身體蕩向崖壁。一種前所未有的痛向她襲來,小腹一陣墜痛,有什麼東西急速的流出體內。崖頂傳來衛玄駒急切的聲音。“執盈,你還好吧?抓牢我,快上來。”
她知道那是什麼。不該存在的,果然失去的如此容易。“有這個必要嗎?放手吧,這是我們最好的結局。”她分不清自己是想笑還是想哭。原來她什麼都留不下,終是孤單的,於世孑然。
“有!你和我在一起才能稱之為我們,況且我們已經有了孩子,難道你忘了嗎?”他用力向上拉著。
“孩子?已經沒有了。”她輕聲說著。痛,原來可以令人如此平靜。“我和你從此,再無瓜葛。”
他如遭雷擊,愣在那裏。或許是因為崖底的風,或許是因為熾烈的陽光,他眼圈突然紅了起來。掌中緊握的手,向下滑去。他猛醒過來,死命的向上拽著。“你這個該死的女人!!!你給我上來!!!把那隻手給我!!”
“不,你放手。”世上再沒有她可以留戀的東西了,執盈用另一隻手掰著他的手指。她累了,既不想恨,也不必別人愛。隻想,隨風自在的飛,或墜。
他感知著她的絕望,愈發的慌亂。“執盈,你不是恨我嗎?跟我回去,隨你怎麼報複都依你。現在,你把那隻手給我。”他無助的肯求,用盡妥協。“孩子不在了,我們還可以再有。如果你不在了,我就什麼都沒有了。知道嗎?上來吧,好不好?”他暗自發狠雙手施了全力。
“不好,就讓一切在這裏結束吧。”她撥下發釵,向他的手臂猛然刺了下去,這次她不會心軟。
發釵深深的刺入手臂。痛,果然讓他刹那間鬆了手。他盯著她,不敢置信她可以這樣擺脫他。她笑,邊下墜邊笑。至少這一刻,她是自由的,輕鬆的。他的雙手仍在不甘心的抓著,徒勞且兩手空空。
那發釵插得很深,在陽光下格外刺目。他摸著它,它有些溫熱,似乎還散發著屬於她的一抹香。“為什麼?”他問。發釵在風中晃得厲害,他感覺不到痛。他恨它,是它讓他鬆手。
“她已經不在了,留著你幹什麼?”他撥下發釵後鬆手,看著它無聲的掉下去。姿勢未變,手無助的垂在空中。
她也是這樣離開他的。“執盈!執盈!!”他濕了眼眶,大叫。聲音撞在崖壁上,碎成無數的回響,斑駁成他眼裏的絕望。
(第二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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