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0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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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零零散散地透過雲朵打在我的身上,有點溫暖,但我還是感覺到冷。我將手在靠到嘴邊哈了一口氣,然後把手貼在玻璃門上,涼意馬上竄到我的身體裏,讓我不禁發寒。我將沉重的門推開,風隨門穿入,大廳等候的人都被冷得目光一致看向我,我走進去將門帶上。
我又出現在這個地方,它依然沒變。
醫院就像死一般沉寂,連一個人的咳嗽聲都仿佛有回音。
大廳的播音催促著等待的人,他們臉上有說不完的感傷。這些陌生的臉,我會不會在往後的日子裏連記都記不起來呢?
掛完號以後我安靜地坐在大廳等候著。
時間仿佛像過一個世紀那麼漫長,木夕的第四個電話我沒接,我索性關了機。如果可以,我真的希望我從沒出現在醫院,一直都沒出現過。
空調裏釋放出來的暖氣,遠遠看去就好像霧一樣蒙朧排出。我蒙蒙地閉上眼睛,盡管醫院並不是特別安靜,但我還是享受這一刻的寧靜。醫院的味道,依然沒有改變,一直都沒有改變。
也許是累的原因,一會功夫我就睡去了,致使廣播叫到我的時候我都沒能聽到。直到醫生親自叫醒了我。
還是他,那個穿著白大褂的醫生。
他站得筆直,讓我覺得別扭,於是我也站了起來,微微地衝他點點頭。他看起來,好想比之前更老了。
時間,是不是一直都是這樣,讓本來看上去老的人更老了。
來很久了吧?他先開口問了我。
我點點頭說,應該吧!我也不清楚。
聽到我的話他並沒有覺得意外,而是輕輕地搖搖頭說,進去我辦公室說吧!說完他就轉身朝他辦公室的方向走過去了。我恍然間發現他開始走遠才趕緊跟了上去。
才剛坐下他就直直地看著我說,為什麼到現在才來呢?
我不敢正眼看他,不是害怕,是擔心,我擔心麵前這個人會突然地告訴我在之前他說的都是真的。那我要怎麼麵對木夕,現在這個世界上,也隻有木夕,是我想一直看到他笑帶給他幸福的那個人,可我一直沒有做到。
我搖搖頭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醫生的話。
他也似乎不想追問太多,隻是隨手遞給了我一張紙,說,八樓,第三間。
我接過來便站起身準備離開,可我還是按耐不住,我回過身子對著他,這是我第一次這麼正著眼看他。答案,一直以來我都覺得不重要的事情,但在這一刻我似乎急於得知,我緩緩地說,醫生,是不是檢查完就能知道正確的結果了?
他埋頭在寫著什麼,抬都沒抬起來,什麼也沒說隻是點了點頭。
走出辦公室我才發現,現在的我,腳下千斤重。八樓,我應該怎麼上去。
我站在電梯口,看著電梯來來回回地過了幾趟,可我卻找不到勇氣跨進這一步。如果可以,我真的不想知道我得了什麼狗屁不通的病,我寧願什麼都不知道,等到有一天安安靜靜地死去。這對我也好,對誰都好,可既然來了,不就是應該麵對的嗎?
我走進電梯,重新將手機開機,我希望能有木夕的新信息,可是沒有。
我就是一直活在希望裏的人,可現實卻總是讓我失望。
第三間門上房掛著一個寫著“CT-PET室”的牌子。門是虛掩著的,裏麵溢著淺藍的燈光,我推開門,輕聲地走進去。
接待我的是一個年輕的護士,她微笑著看著我,這讓我倍感不好意思。於是我沒說話地將手裏的紙遞給她,她笑著接過去了,也是什麼話也沒說。
整個檢查隻用了半個多小時就完成了,等到光片掃描出來後護士讓我帶著底片去找醫生。我看不懂底片裏的解釋,隻是護士的表情讓我知道,這個結果並不是一個能讓人喜悅的結果。
我帶著底片搖晃著走進電梯,有幾百種可能在我腦子裏閃過,我想到了我死後的世界,越想頭就越疼,就像要炸開了一樣糾結著。
其實不管怎麼樣我都明白,等待著我就隻有兩種可能,不是生就是死。到了這個時候,似乎所有的追求都那麼輕。幸福是什麼?難過是什麼?
幸福和難過都是生命的過程。
醫生看完檢查報告點點頭微微一笑,然後臉色又沉了下去。他抬起頭看著我,在他眼裏,我看到了連綿不絕的同情。是啊!我真的需要他的同情,至少我還有一些事情沒完成。他說,底片顯示,有問題。
有問題?我疑惑地搶問,難道我所想的一切都是對的嗎?
恩,檢查報告否定了我前些日子跟你說的那些情況,但是……
但是什麼?我有點按耐不住,似乎一直都不想被證實的答案這一刻對我來說卻是那麼急於得知。
但是情況更糟糕。醫生說完話沉重地閉上他的眼睛,或許,他也是在為我難過吧!
在聽完這句話,我覺得這個世界已經沒有什麼能夠傷害到我了,我像是一個因為一顆糖被騙到天台的孩子。然後有一些人在天台狠狠地將我推了下去,我就是這樣重重地從天台上摔了下來,我就是這樣安靜地死去的。
醫生讓我快樂的生活。但是他沒有告訴我能活多久,因為他也不知道。我得了一種沒有答案的病,連什麼時候死去都不能知道。醫生說可以手術,可成功的幾率隻有百分之二十。
原來上天給了我太多,已經不能再施舍了。我也隻是剩下了百分之二十的生命。夠了,我已經活了二十一年了,也許在奶奶離開的那一刻我也應該離開的,隻是我怕死,所以苟且地活到現在。現在,是時候該離開了。
可是木夕呢?
木夕他該怎麼過?
為什麼不能讓我安心地離開?為什麼還要給我一個木夕?為什麼還要讓我放不下?
有些東西我並沒有失去,隻是我們把得到看得太重了。所以,受傷的才總是我。
我走出醫院的大門,在這個空間裏再也沒有寒冷了。我的眼淚不知道什麼時候又這樣輕輕地掉下來了,一滴,二滴,三滴,這是沒能停下來的傷悲,這是屬於我的。街上寒風凜冽,原來一個人快要死去的時候,是什麼都不懼怕的。我沒有再感覺到寒冷了,廣場上的音樂還是沒有停下來,和我的眼淚一樣,一直就沒有停止過,緩緩地回放著:
原來不是白就是黑
隻不過是天真的以為
要醉得清醒要無辜的犯罪
現實的世界隻有灰
堅強得太久好疲憊
想抱愛的人沉沉的睡
卷來的風暴凶猛裏有種美
死了心痛就沒感覺
灰色空間我是誰
記不得幸福是什麼滋味
無路可退你是誰
怎麼為我流淚
夢見發著光的草原
一身傷回到很久以前
我選擇不恨帶著平靜走遠
醒來後夜還是長夜
緊抱著我流淚
……
我坐在花壇邊上,看著來來往往的腳步,他們倉促地經過,然後離開。
有一些隔絕在人與人之間的東西,可以輕易地被推翻,可以穿越。可像我,我就隔絕死亡就隻有一扇門,我希望可以在門之前劃開深深的溝壑,我想讓天空下雨,然後再變成河,然後就再也沒有辦法渡過去,然後就再也不會和死亡接近。
可是偏偏這隻是想法,這扇門很輕,一推就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