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前殿群臣深殿女,赭袍一點萬紅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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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少情那話說出來,大家倒是都忘了負雪的事,全部圍著若即。一大群的人圍上去套近乎,饒是誰也受不了的。
照說大家隻知道白少情是獨子,此時竟在這風塵地裏認了一個弟弟,也不知安得什麼心。他說若即的名字是白冷秋,若即隻能苦笑著看我。這才想起來我們兩人的名字都是貼在榜上的,怎麼可以同別人亂說,而他木盡風的名號,也是一般的不能見光。
一大群的人擠進來虛與委蛇,我平生最討厭這一套,又連若即的邊都摸不著。我們兩個人在這裏,怎麼看都是招眼的,恰芹來請,我怕生出什麼是非,便同她一起拋了若即上樓。
路上碰著負雪,她笑了笑:“你皺著臉擔心什麼,他若連脫身出來的本事都沒有,今後的日子還有的苦頭吃。”
我滿麵都是納悶,她卻不再多說,揮手打發了芹:“你去同他說,人我可收房裏去了,上房若是沒有空的,就叫他跟白少情擠一間。也不知竹姐姐想的什麼,孤男寡女的就給了二樓一間房,幹淨人家的姑娘,想讓他們聽牆根麼?”
我本來還不定著要不要同她走,聽這麼一說,臉上登時紅了。再想若即看這也不似省心,在江湖上混轉了那麼長時間,不是癡長的。那桑陌實在是摸不透,不知裏麵有什麼牽連,如此這般,還不如放寬了心跟著負雪走。
芹捂著嘴笑著下去,負雪又來拉我,低低地同我說:“現在在外麵,若即若離的名字可再不要說了。二王爺那邊麵上是隻放了張榜,我可聽說有一大批的探子連同著出來,走漏一點風聲都不是好玩的。”
我一愣,再想這都是些暗裏的東西,怎麼被她知道了個清楚。
她見我這樣,笑笑:“這是什麼地方?什麼沒有,消息最靈通。我聽著你的名聲可長遠了去了,什麼消息都肯拿銀子去換的。”
不知她到底什麼意思,我隻愣愣地聽著,隨她進了房間。
負雪關門後笑著轉過來,盈盈地倒了些茶水,坐下來便同我講。
她原是從我一進東廂房就開始注意了。她說她同桑陌也一起拜過帖,想進清風樓見湘楚冉,卻是等了好久卻連個回信都沒有。我也算是第一個被請進那裏的女子,自然引了人注意。
她把打聽到的消息都說給我聽,倒是有真有假,有些胡扯的我聽了哭笑不得。一直說到從楚冉那裏出走,江湖上的消息便斷了。
起初聽得新奇好笑,現在一想卻是脊背發涼。無論做什麼事情,居然都是被人盯著,一時沒了聲響。
負雪見我這樣,像是了然地笑笑:“我今日並不是真的看上了若公子。”
我呆眼看她。
“隻不過見不得你們兩人逍遙,起心捉弄一下。”她嘻嘻笑,“也是要看看他到底有幾分本事,護不護得了你這一路周全。”
我一噎,也笑:“我同他一起出來,除非他自己想走,不然是不打算分開了。他有多少本事莫說我不知道,我也不在意。隻是喜歡,又不是買菜,沒得挑挑揀揀的。王爺那邊不過見得新奇,過段時間這股氣過了,馬上就拋到腦後麵的。”
負雪眯了眯眼:“我可算是知道了。都是在這紅塵裏滾爬的人,偏生隻有你逍遙。富貴榮華,十丈青雲,人家拚了命求都求不來,你甩甩手倒走了個利落。別說那些王爺,我在台上見你那樣,也忍不住要拉你下水來。大家都是俗人,又不是得天獨厚,怎麼看得了你那樣的目空。”
我笑:“那樣的風流富貴,誰不想要。若離不是看不起,而是知道自己求不來,還不如及早脫身。”
榮華富貴,十丈青雲,誰不想要?誰舍得開?原來寒窗十幾年,為的不就是這八個字,現在甩甩手,清高裝給誰看。
那時虛榮,凡事都爭最好最高,現在想想,也隻能自嘲一笑。浮生幾十載,何苦操心演一番熱鬧給別人看。原來就又自私又懶,隻因對不住父母的殷切,又沒得家產來逍遙,逼著自己去搶去爭。
現在這裏,連個原來熟識的人都沒有,卸了心中的擔子,最多也隻看出紅塵戲了。
如今這樣的社會,對一個女子,官商都不通。要是嫁入了深宅大院,又是三姑六婆三七四妾的周轉應酬,我是連輩分都弄不清的人,怎麼可能去指望這個。
不知是什麼運氣,混得現在衣食無憂,又難得有若即能跟在身旁,天南地北,逍遙一世。
這樣想,心下卻不知什麼滋味,我這樣過,到底算不算得是虛度光陰。人生一世,草木一秋,誰都是有今生沒來世的,到底該追些什麼求些什麼,沒有人說得清爽。
負雪似是見了,笑著拉過我的手握著:“自己想要什麼,放開膽去追就是。我知你是不管人家閑語,隻想著給自己交待。可若是這般的縮手縮腳,任十幾年白白的過去,到時也仍什麼都尋不到。”
她的手溫溫膩膩的,我掙開來,去端了桌上的茶水。
她就一笑,也不同我計較。自走過去推開了窗,夜風混著腥味灌進來,吹散了一室香金軟玉的曖昧,隱約見著幾點漁火,被粼粼的江麵拉得悠長。
“做這一行的,混出些臉麵,看著似風光,裏麵旮旯齷齪的東西誰曉得。自己受苦不要說,還要擔人家的臉麵,若不擺些架子,人家倒真以為是下賤好欺的。現在又被搭進了這事裏,還不知道將來是個什麼樣子。”她幽幽地望著窗外一片黑,也不知是在同誰說。
我嘻嘻笑:“若真不願意做下去了,到了涼國,趁亂卷銀子跑路就是。天大地大哪不能去?”
負雪轉了頭來,麵上也是笑了:“當人人都是你那般沒心沒肺的,這麼大個攤子也能撂了就跑?”
又湊到近處,輕聲對我說:“芹可全打聽清楚了,說你在湖邊又訂了幾筐螃蟹送到清風樓和安尚書的府裏,還真當你是鐵打的心腸,沒想也有割舍不下的。”
我苦笑:“都是當我有救命之恩的,怎麼能一甩手全拋開。想今生都不知會不會再見,送些東西又如何。”
她抿嘴看了我一會,又笑著轉眼:“快睡吧,待明日入了江,還有的顛簸。”
我脫了外衣躺下來,腦中閃過同楚冉的一幕幕,竟是半晌睡不著。一人睜著眼睛過了半夜,總算是心中一疼。
承認吧,有什麼好死撐的,其實自出門就一直在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