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額娘對我說過，傷別人的心是要付出代價的。
    那時我還很小，還不懂得什麼是代價，隻是每天都天真地笑著，做些給大家添麻煩的事兒，任性而又天真。我做的事從沒人會責怪我，所以我認為我得到每個人的寵愛是理所當然的。
    我試著破壞大家的禁忌，於是我跑進了所有人都說不可以進去的那個閣樓。
    那個閣樓暗暗的，充滿了腐敗的味道，而且做為一個女人的房間那裏連一麵鏡子都沒有。
    那個女人很親切，除了遮掩著麵容並沒什麼不好的地方。可是我也沒怎麼去想為什麼別人都躲著她，隻是她對我極好，便從一開始的好奇變成了習慣。我習慣了每日都來看她。
    她對我真的很好，好的太過於奇怪了，每天都那麼專注到對我笑著，把自己最好的東西都省下來討好我，好像是怕我會就這麼消失不見似的。為什麼要這麼害怕呢？為什麼要這麼愛我？好像連我的額娘也沒對我這麼好過。我還那麼小，從來沒真正理解過她眼中的痛苦，可是當我發覺的時候一切都晚了，所以我才再一次地挑戰著她的底線，可是我隻是想確定她是不是真的那麼愛我而已。是的，我要求看她的臉，而她也讓我看了。在她接下麵罩的那一刻她的眼中閃爍著我所無法明白的淚光，好像是在期待，也好像是在試圖挽回，但是我看到了，在她看見我落荒而逃的時候眼中分明是絕望的。
    我還那麼小，我隻是覺得我應該是看見了這世上最恐怖的東西，於是我逃了，於是我傷了她的心。
    第二天她就自殺了，而我得了一種怪病，怎麼醫治也好不了。我感覺到臉上火熱地疼著，卻沒辦法和她心中的疼痛相比。
    在我以為自己痊愈的時候我知道，我變醜了，就象她一樣醜陋。
    因為我傷了她的心，所以付出了代價。
    從此我就住上了那個閣樓，並被告訴再也不能離開那裏。我知道這不是真的，因為大家是那麼寵溺我，大家隻是想懲罰我獨自去了閣樓，並不是真的拋棄我了。所以我就那麼耐心地等待著，等待著大家笑著出現在我麵前，無奈地對我說你這孩子再不聽話就真的不要你了，知道沒？然後我就再調皮地笑，在所有人的寵愛中再去惹是生非，讓他們哭笑不得。。。
    可是誰也沒出現。
    大概是因為長相真的很重要吧。。。
    我也試著把臉蒙了起來，敏感而脆弱。在我的身上再也找不到了往日的調皮和任性，剩下的隻有，悲傷和多慮。隻是突然間，我好像明白了那個女人的心情，也許她從來都沒有喜歡過我，隻不過是被孤寂磨平了棱角需要人來撫慰。也許那時誰都可以，可是為了那份本不該屬於我的寵愛我卻付出了這樣的代價。。。
    我就這麼孤苦著，隻到他的出現，他就象當年的我，帶著許些陽光的氣息闖進了我的生活。
    他和以前的我一樣，是個好人家的孩子，每天都過著幸福的生活。而他和我不同的是他沒有那任性的嬌氣，象個成熟的大人一樣每天都來安慰我，仿佛知道了我心中的愁苦。
    我知道我不應該，可是我卻沒辦法抑製，於是我象當年的那個女人一樣，用假裝的笑把他留在了身邊。他總能東南西北地扯著，而我卻沒注意他在說什麼，隻是很專注地望著他，好像他就是我的全部。
    漸漸地我是那麼害怕他的消失，也許我一點也不喜歡他，但是那又有什麼關係呢？隻有他能陪伴我，所以我隻有他能珍惜。我努力地找著所有我能討好他的東西，我突然覺得隻要我能留下他就算要我死了也沒什麼關係。
    時間就這麼流失著，我們也從孩子變成了大人。
    他越來越象陽光，樣子也越來越英俊挺拔，對我笑著的臉也越來越深情。但是那又有什麼關係呢，何必管他是什麼樣的人？隻要有人陪伴我，我就覺得我還能活下去。所以我也越來越不能離開他，每當看見他溫柔的望著我，我便也同樣柔情地望著他。
    但是事情是沒辦法那樣單純的，我漸漸害怕了起來。我突然想起了當年我驚慌逃走的樣子，我害怕那樣的事也會發生在我和他身上。如果真的是那樣，我想我一定會痛苦的沒辦法活下去，對，我一定會象她一樣，馬上就終結自己的生命。
    也許這一切都應該怪我，要是我拒絕了他的闖入那麼我也不會象現在一樣痛苦。就象當年，為了再多一個人的寵愛我失去了所有的寵愛。。。
    我們每日都那麼笑著，可是我是那麼苦澀，因為我連他會逃開的準備都沒有做好，那早已經決定的結局。直到有一天他終於象我提出了求婚。
    我無法高興起來，隻是問他，你。。。。真的要娶我？可是我很——醜。。。。。我不知道自己花了多大的力氣才把這個字說出口，但是說出口的那一瞬間我看到了，他眼中的遲疑。
    他看著我，狠狠地皺著眉，我不管你有多——醜，隻要我愛你不就可以了？
    我低垂著頭，淚卻不能自抑地流下了下來——我竟然又流累了，我還以為自己的眼淚早就流光了。
    他看著我，很久很久，然後說了，讓我看你的臉。
    他說了呢，我想像過了那麼多次的事終於要發生了，而當我第一次想像時就已經決定了，如果他要看我就給他看，就想當年的那個女人一樣——於是我接下麵罩，然後慘淡地笑了。我自己都不能想像，這樣的笑容有讀麼醜陋。。。然後我看見了，他的表情中帶著一絲狼狽。
    半晌，他說了些什麼，然後走了——不，是逃了，他逃走了，他還是逃走了。。。。
    我不是早就能明白結局是什麼樣的嗎？可是為什麼我還是抑製不住自己的悲傷？是我自己太貪心了啊，這一切都是我自己不好，小時候是，現在也是。。。
    我不愛他，但是我希望他能好好活著，每天都過得很好。。。。。然後娶一個美麗的妻子。。。我累了，我是是太累了，也許這麼疲憊的我根本就不該去堅持這些，我堅持了，所以讓他們都傷心了，所以付出了代價。。。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請不要再傷心了。。。。代價就讓我一個人來承擔吧。。。。。然後他會活得好好的，至於我，這個玷汙了他愛情的醜女，就為了珍愛的他再做最後一件事吧。。。。
    第二天，那座破舊的小樓外竟然張燈結彩起來，人們在外麵敲打著鑼鼓一副喜氣洋洋的樣子。然後他出現了，帶著那熟悉的笑。他走了進去，樣子有些歉疚，然後說道，對不起，昨天我竟然就這麼走了，我已經想好了，我愛的是你不是你的長相。。。。。。。我今天是來提親的，嫁給我吧。他說著，卻發現了不對勁——沒有人回答，應該說是一絲聲響都沒有。
    突然，他手上的紅綢掉到了地上，慢慢地他走到了我床邊，但是看到的卻是我吊在橫梁上搖搖晃晃著的身體——已經是冰涼的身體，然後瞪大了眼睛，一臉的詫異——最後，他還是流淚了。。。。
    果然，傷了別人的心是要付出代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