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奇！一個人兒在陽台幹嘛呢？快過來吃飯了！”大嘴在屋裏嚷嚷著。
    我沒理他，掏出手機，撥通林燕的號碼，少頃，傳來林燕的聲音：“你好，哪位？”
    “我是米奇……”我說。
    “有什麼事嗎？”林燕的聲音有些顫抖，我搞不明白那顫抖的含義，但明顯不是因為期待。
    “今天你到醫院去了？”我問。
    “是那個結結巴巴的家夥告訴你的？”林燕反問。
    我奇怪林燕對韓冬的稱呼，她不是那麼沒有禮貌的人，即使是她不願意韓冬告訴了我她在醫院。我沒有質問她，隻是問：“到醫院看病為什麼不告訴我？”
    “告訴你？我怎麼知道你在哪裏？”
    “今天上午我和大嘴在車站等車的時候還看到了你和林傑繞開我們走了，真的沒有看到我們？”
    “……沒有。”
    我知道她在騙我，我接著問：“你到的怎麼了？為什麼會去皮膚科？上午的時候還好好的。”
    “醫生說是過敏，吃過午飯後嘴巴就腫起來了。”
    這才明白為什麼韓冬說她戴著口罩了，我剛要說話，她先開口了：“我輸液的時候，那個結結巴巴的人就在一邊說風涼話，他還說‘你是不是米奇以前的那個女朋友？’我不理他，他就一直問，後來連護士醫生們都在議論，他太過分了，為什麼這樣說我啊？我又沒有得罪他，好像他怎樣怎樣似的，也不理會別人的心情，我恨死他了……”林燕說著竟然哭了。
    這是我第二次在電話裏聽到林燕的哭聲，與第一次完全不同，這聲音裏充滿了委屈，沒有一點我的因素，我竟然有些失望。我安慰道：“林燕，不要哭了，你別在意，那孩子就那樣兒，他沒有惡意，咱也別跟他一般見識。這樣吧，明天我去陪你，他們就不敢了。”
    林燕抽噎著說：“算了……你不要來了……”
    “沒關係的，反正我明天也沒有什麼事情。”我說。
    “真的不用了，我叫林傑陪我就好了。”
    在我的一再要求下，她終於答應讓我去陪她，時間是明天下午兩點半。但以我對她的了解她會很快反悔，果不其然，我剛拿起筷子，手機便響了起來，是林燕，如我所料，她反悔了，盡管我一再要求。
    有時候我感覺自己真的非常了解這個女孩，她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都在我的預料之中，正如這次她的反悔。一件她本不樂意的事情，在外界施壓或軟磨硬泡之後她很有可能爽快地答應，然而，快則幾分鍾，慢要幾小時或幾天幾十天，她最終會反悔。過去，在一些無關痛癢的事情上，我會戲稱她是“善變”的女人。
    有時候我感覺自己真的非常不了解這個女孩，她的每一個決定每一個眼神都讓人琢磨不透，正如這次他提出的分手。一件她不願意讓人知道的事情，在外界施壓或軟磨硬泡之後她很有可能爽快地告訴你，然而，快則幾分鍾，慢要幾小時或幾天幾十天，你最終會知道她沒說實話。過去，在一些無關痛癢的事情上，我會戲稱她是個“怪物”。
    按以往的經驗，她既然反悔了，就會盡量避免於我的碰麵。當時約的是下午，則很有可能會在上午偷偷去醫院。
    次日一早，我強迫韓冬留在家裏，以免林眼看到他而生氣。我獨自一人走進皮膚科，向主任借了件白大衣守在治療室門口。
    不大會兒，林燕和林傑一前一後向治療室走來。林眼看到我的時候眼睛睜得很大，伸手指指我，驚訝地說：“你……怎麼會在這裏？”
    我還沒開口，一邊的趙姐笑眯眯地說：“人家米奇呀，為了等你一大早兒就跑來了，我們還沒上班兒呢，到這兒一看，這小子趴門口兒睡著了。”
    我推開趙姐邊說：“趙姐，那邊兒有人叫你！”
    “現在的年輕人啊……”趙姐邊向護辦室走去邊叨叨著。
    我轉過身，林傑正衝我偷偷笑呢。林燕的語調平淡了許多：“誰告訴你我會來啊？”
    我看著她一動一動的口罩，輕輕地說：“我太了解你了……”
    霎那間，林燕的眼睛裏閃過一絲……應該是溫柔吧？許久沒有見過她那樣的目光了，記不清了。
    林燕轉身要出去，我攔住她，問：“幹什麼？我在你就不治療了嗎？”
    林燕笑笑，雖然我看不到她的笑容，可隱隱能從那口罩上浮現的微微上揚的弧線看出。他從包裏拿出一張單據，說：“我是去交治療費啊。”
    我上前一步從她手裏奪過那張單據：“不用交了。”
    林燕走進我，欲取回單據，我迅速將其撕毀，說：“我給你紮液，不用他們。”
    林燕還沒開口，林傑先表示了懷疑：“你？行嗎？”
    我笑著對林傑說：“你可以把那個‘嗎’去掉嗎？”
    林燕默默向治療室走去，我把她拉了回來，她問：“怎麼了？”
    我指了指護辦室，說：“去那裏吧，那裏比較安靜，也幹淨。”
    林燕望了望護辦室，看看我說：“不用了吧？”
    “沒關係，聽我的就好了。”說著我把她拉近護辦室。
    趙姐見我們進來，嗬嗬笑道：“瞧瞧人家米奇，多體貼啊。”
    林傑望著我偷笑，趙姐把事先準備好的液體拿出來掛在三腳架上，問我：“你來？”
    我洗洗手，說：“當然了。”
    當我的手再次碰觸到林燕柔軟潔白的小手時，心中不禁一陣亂跳。這未免有些誇張吧？我開始懷疑自己的感覺，怎麼會呢？記得第一次和林燕牽手也不過是有點興奮罷了，而這次竟然是種激動，令心髒不自禁地顫抖。我仔細看看那隻小手，細而骨感，白嫩的皮膚很是細膩，摸上去柔柔的，滑滑的，卻是一樣的涼。為什麼以前沒有注意到她有這樣一雙漂亮的手呢？
    我抬頭看看林燕，她把頭扭向一邊，緊蹙著眉毛，閉著眼睛。看著她這個樣子，我持針的手有些顫抖，手指一滑，紮偏了。
    我拔出針頭，心中十分抱歉，林燕沒有說話。我扭頭對趙姐說：“趙姐，還是你來吧。”
    趙姐笑著接過我手中的針，一邊嫻熟地用酒精棉球擦拭林燕的皮膚，一邊說：“人都是這樣，越是給自己親近的人紮液越是紮不上，米奇這孩子平時的技術不錯，以前在皮膚科實習的時候他可是全活兒。”
    我沒留意趙姐的話，隻是盯著林燕那雙手，那樣的感覺很奇特，還想再過去摸一摸，可是我已經沒有機會了。這感覺在我腦海中留下的印象絕不亞於第一次見到林燕那雙明亮而憂鬱的眼睛的感覺。那種感覺從觸到林燕皮膚的一刹那，瞬間傳到了心裏，癢癢的，酥酥的。
    我籲了口氣，心想，小別勝新婚大概就是這個意思了吧。
    趙姐給林燕紮好液後，就到治療室忙了。林傑也聰明的借口還有事走了。整間屋子裏隻剩下我和林燕。
    我們相對而坐，無語，有些尷尬。林燕先開了口：“你……還好嗎？”
    “還好，”我問，“你呢？”
    林燕點點頭：“工作找到了嗎？韓冬說你們在找工作。”
    “還在找，你……男朋友為什麼不陪你來？”我試探著問。
    林燕無奈地笑笑，說：“男朋友？有這一次就夠了。”
    我不明白她的意思，這句話是可以從兩個方麵理解的，第一，有這一次戀愛已經夠了，這至少表明距離她第二次戀愛會有相當長的一段恢複期，也就是說她不會在輕易愛上一個人；第二，有和我這一次戀愛已經滿足了，即使再有戀情也是和我們的愛情無法比擬的，或奉父母之命也好，或受製於人也好，反正不是真心的，因為這顆心隻在我身上，一種精神的體現吧。不過，第一種可能性應該是比較大的。
    我沒說話，林燕又問：“韓冬呢？他沒來上班嗎？”
    “我怕你煩，沒讓他來。”我說。
    “……”
    我們就這樣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著。我沒有提及分手的原因，她也沒有提。
    雖然是閑聊，可感覺時間過得飛快，我幾次走過去把她的液體輸入速度調慢，到後來幾乎不走液了。趙姐進來把液體輸入的速度調快，並說輸完液後你倆找地方甜蜜去，老在這兒算怎麼回事啊。我看到林燕的臉微微紅了。
    輸完液後，我脫去白大衣送送林燕回學校。途中，我終於開口問她：“為什麼……分手？”
    林燕微低著頭，眼睛左右移動，顯得有些驚慌：“不是……說過了嗎？感覺……沒有了。”
    “我，”我看著林燕說，“希望你能說實話。”
    林燕的眼睛仍在四處遊走，心不在焉的說：“我說的是實話……”
    我們走得都很慢，我不想她一下子回到學校從我身邊消失，緊咬的下唇已被咯出牙印，我猛地抓住林燕的手，說：“不要離開我，我需要你。”
    林燕把我的手甩開，淡淡地說：“算了吧，米奇……我們不合適。或許這真的是個錯誤吧，從一開始就注定不會有結果的錯誤。”
    “我真的好愛你，”我說，“這是你無法想象的愛。”
    林燕的眼睛死死盯著前方某點，有些呆滯。我分明看到他的眼睛裏有東西在閃爍，沉默許久，林燕才緩緩說道：“對不起……你會找到更好的女朋友……”
    我知道此時多說無益，默默把她送回學校，轉身離開時，看到街上行人熙熙攘攘，儷影雙雙，獨自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