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的房裏傳出異樣的響動，打破了死一般的清晨靜寂。
    我揉著有點發漲的太陽穴抬頭張望，空調上時針指示的時間是，5點30分。
    老人家總喜歡猶自的瞎搗鼓，全然不知自己身上的不便，等我的救援趕到的時候，她已經基本處於懸空狀態。
    “媽，媽，媽，”我衝上前去抱緊她繃緊的身子，小心地將她挪回床上，“媽你要什麼，我給你拿去。”
    媽抬抬手，扭過僵硬的脖頸，看向我的眼神混沌，似是尚未能從夢中清醒。
    “春頭啊，”她抱著我的手，手心急躁地悶出汗來，“阿姐今天要來噢。”
    “阿姐？”原來是想大姐了，“阿姐今天回不來的，她忙死了。”
    “她有什麼好忙的？”
    忙，這是我們一貫用來搪塞的方法，老太太過去總是順從的點頭，今天卻有些不一樣。
    “她在家裏享清福，”老人家白了我一眼，自顧自的說開了去，“她就帶個小娃娃，她忙什麼，今天立秋，她說好要帶君君來的。”
    “君君？”我瞪大了眼睛，“你說君君？”
    “哦，你這個記性哦，”老太太咧著左右不齊的嘴，頗有些自豪的笑著，“喏，就是那個小毛頭，現在要會走路了哦，”她用力地甩開我的手，“你別要打擾我了，我要去燒走油肉，阿姐歡喜吃的。”
    老太太吃力地向上仰起身子，無奈她腰板僵直，腿腳也伸縮不濟，眼看著又要“撲通”。我急忙按住她，硬生生地把她塞進被子裏。
    “媽哦，你先等下，家裏沒肉了，我去買回來，買回來你再燒好吧？”
    這種騙小孩子的方法用在我媽的身上總是屢試不爽。
    果然，老太太不再動彈，安靜的窩在被窩裏。打個哈欠，她閉上眼睛喃喃著，聲音太迷糊，我辨認不清，隻好躡手躡腳的退出房間，然後合上門扉，隔絕她對這裏的一切發現。
    接下來隻需十分鍾，十分鍾，她就可以把剛才的那些全都忘記，然後任由自己再回到另外一個時段，從頭開始。
    今天的稀飯燒得有些過頭，粘粘糊糊的，完全沒有美感可言。
    我的心思也一樣，連自己也找不到方向。
    媽其實不是在想念我的大姐，她想念的是她自己的姐姐，還有她記憶裏最小的外甥，她喊他君君，她疼愛他莫若疼愛自己的孩子。
    老太太在有些方麵還是很精明的。就像是今天，她知道自己的姐姐將要帶著可愛的外甥來看望她，因為她記得這個日子，立秋。
    我抬起頭，目光怔怔地看十字架下的日曆，上麵標示的清楚，立秋，木實。
    不知道是從哪裏聽來的話語，說是---春天適合播種，夏季適合灌溉，秋日適合結實。
    木實，或許就是這個道理。可是我不同，我的播種在秋日，立秋。
    老太太記憶裏的日子，也是我和君兒初識的日子，那時他還很小，小的隻能呀呀學語，整天趴在大人的肩上傻咧咧的流著口水，沾濕了衣襟前的一片。
    我媽她現在也一樣，糊塗的時候流著口水，笑眯眯的回想過去的那些風花雪月。
    “你哦，最喜歡咬君君的肩膀，”她咽一口稀粥，已然忘卻了走油肉這回事，“咬的肉頭紅彤彤的。”
    “嗬嗬，君兒從小都好看，現在也一樣好看，讓人恨不得咬一口。”我癡癡的笑著，不必擔心情緒流露帶來的麻煩。
    “是的哦，白的很麵團一樣，歡喜死了哦。”
    老太太癱去的麵容笑得有些詭異，我看著她，突然有種被看穿的恐慌，我媽她，應該不會明白，應該一直一直都不再明白。
    其實，我對君兒的念想，有時連自己想想都覺得齷齪。
    在他還是個孩童的時候，我就已經開始留戀起他的種種來，若水的眼眸，潔白的膚質，以及四肢絞纏是柔軟溫暖的觸覺，還有便是濕潤的嬌豔軟唇，甚至是他會撓人出血的尖細的指甲。
    那時候我最喜歡做的事就是-----和君兒一起在床上摸爬，然後滾成一團，手足絞纏，力不從心的時候便用牙齒噬咬，直到把彼此都腰成紅斑大王，然後君兒會站在床鋪上嗚嗚大哭，我則在一邊手舞足蹈，裝作一臉的無辜。
    直到現在我才明白，我與他的糾纏其實早在初識時便已經開始。
    “春頭一看到君君就要親親的哦，哦呦呦，這個口水哦，”老人家依然詭異地擺出笑臉，“我和阿姐還說嘞，要是君君是個女伢兒就好了哦。”
    如果是個女孩？女孩的話，會有不一樣嗎？
    女孩的話，也許君兒就不會再在我懷中，這樣親昵地說著----
    春，我慶幸自己可以肆無忌憚。
    他攀上我的耳邊------
    從小開始，在這裏。
    他捅捅我的胸膛，笑容燦爛好似夏日驕陽。
    我與君兒的初識字句都是出自母親大人的金口，自己卻沒有半點記憶。
    君兒是個孩子。
    我也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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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說，這種分章節的方法，我用的有點陰險來著，嗬嗬。
    藥吃的不好，心悸，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