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來，我們先把這個菜咽下去哦。啞，好。”擦去老人家嘴角的油漬，我又舉起飯勺，“再吃口飯好吧。”
    老人家搖搖頭，眉頭皺成了一個川字，“再吃口，來。”我將飯勺抵在她嘴邊，老人家倔強地抿著嘴，有些變形的手掌竭力的揪著床被。
    “不吃！”她嚷著，“我要看電視，今天有大會的，紅色聯防要抓人的哦。”
    “哦，看電視，看電視。”我打開電視機，裝模作樣地調到新聞頻道，然後坐在老人家身邊，與她一起“欣賞”這些喧雜不堪的人聲。
    國內新聞，國際新聞，晚間新聞快車，一隻一隻的播報過去，我有些疲乏，再看看身邊的老人家，頭頸歪歪，睡的憨實。
    輕輕關上電視，給老人家塞好被子，低頭聽聽她夢中的咿語，不自覺地彎嘴笑起來。
    老太太果真是喜歡教訓人，夢裏麵還不忘叨叨。
    “春頭個小西斯，石頭兒定定，”她含糊不清的咬著舌頭，“頭破掉了哦。”
    我搖搖頭，關上房門，她說的是我小時候的事兒，那時候調皮的不行，拿石頭把三號門的一個小胖子砸了，小胖子的爹媽找上門來要賠，結果我跪了一晚上的搓衣板，當時隻記得了疼，其他的什麼都忘記了。
    年年歲歲過去，也隻有她還記得這樣清楚，連夢裏都作出個大人的樣子。
    我媽她，也隻能記得那時候的那些事情了，那所謂的紅色聯防，也不過是文化大革命的時候的一個記憶，她卻要讓它在這個時候重演，在她自己的腦子裏。
    我們都知道的，我媽她是老年癡呆，從我哥走的那時候開始。
    我還有個大姐，前年的時候隨了女兒移居加拿大，每年寄點老母親的孝敬費，麵額倒是不小，隻是人影不見，叫我有些難為。老母親總是會神誌不清的問起她，話題卻是，妞兒什麼時候結婚哦，哪個男人家好做毛腳老哦，之類之類，很快話題又會回到我的身上，春頭，生活要做的紮實點哦。我媽她總是惦記著我多些，我是他最小的兒子，小時候又最不讓他省心，隻是現在，哥走了，大姐也不在這裏，我一下子成了家長，又好似成了我媽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