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流水)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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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生活轉眼就過一年多,每天早上和龐賀去跑步,現在他也可以一下跑個五、六圈都不覺得累,然後是吃早飯、上課、放學,一天很快就過去。吃晚飯時穆飛和龐賀總是把肉分給他一半,他們老說他太消瘦需要營養補身子,最後他吃到的肉總是最多的。晚上他和穆飛一起學習到十一點,龐賀不愛學習就在一旁睡覺,無聊時就來打擾他們,這個時候他們都很有默契的不去理會他。
走進社會後很多人問他:“你的第一個老師是誰?”他總是會沉思片刻,然後說出穆飛的名字。
是穆飛教會他許多書本上的知識,而龐賀則教會他許多生存的本事,同時也讓他對這個靜古村外的世界有了一個初步的了解,也許大黑說的是對的,這個世界沒有他想的那麼幹淨。
剛來的那兩年春節他並沒有回家,穆飛留他在他家過年,他吃下很多穆爺爺飽的餃子,還吃到蝦、蟹之類的海鮮,那都是他在鄉下沒吃過的美食。
夜深人靜時他開始思念起母親,不是他不想回家,隻是他更想留下來學習,現在的他對學習非常感興趣,可仍有很多不懂的地方需要穆飛的幫助,所以他沒有離開小鎮,整個假期他都是在穆飛家和書本一同度過。
一年多後他學滿一肚子的知識,現在的他不再需要穆飛的輔導,正好相反穆飛現在總是問他這個、那個的,如今老師講的問題他一聽就通,而且是舉一反三,穆飛在他的幫助下成績也開始飛躍。
鎮裏中學聯考比賽,他以驚人的成績拿到個全鎮第一名,所有人對他都刮目相看,他為三中爭了光。龐賀拿到他的表揚證書時嘴一直咧個不停,笑聲許久未斷,穆飛的成績也不錯,拿到個第20名把他樂得癲癲的,當晚就請他回家吃一桌大席,他家人都對他表示萬分感謝。
1991年的春節他帶著對家鄉的無限思念告別穆飛回到故鄉靜古村,進村的那一刻他看到母親穿著白綿襖靜立在村口,母親看到他,他撲進母親的懷中,包袱掉到地上,離家1年多後他再一次的哭出來。
這一天的風很大,母親的長發在空中飛舞,他躲進母親的懷裏,那顆漂泊的心也停進港灣,他開始後悔這兩年春節沒有回家,母親一定經常失望,他的心很痛、很痛!
母親沒有多說什麼,話依舊很少,依舊親吻他的臉龐。
家裏一點也沒有變,還是那麼幹淨,大過年的父親還在田裏工作。
晚上回來時將他高高抱起來激動的說:“我們的鴻靈的長大了。”父親的手臂還是如從前般的結實,隻是手肘上多一道長長的疤。
他問父親是怎麼弄的,父親隻是摸摸他軟綿的頭發說是幹活不小心劃破的。
吃飯的時候他看見父親的淚流到飯碗裏,這是他第一次看見父親哭。
桌上全是母親做的菜,沒有魚也沒有蝦,可卻比山珍海味還要好吃。母親從鄰居那借點麵為他飽了幾個餃子,他都吃的一個不剩,抬眼時他又一次看到母親那柔柔的如水中漪漣般的笑容。
晚上他躺在父母的中間,他將他的成績單和證書拿給父母看,母親開心流出眼淚。他知道這是他們想要的結果,他辦到了,父母很開心,他以後還會不斷的努力,永遠讓他們保有這份開心!
睡前他替母親拔去幾跟白發,走的時候隻有一根,而現在已經有七根,不知道還有沒有他沒注意到的。
後來他在母親的懷中昏昏睡去,夢裏有的依舊是母親那甜美如蜜的笑靨!
初一那天他去找小米兒他們,小米兒抱著他興奮的直蹦兒,還是沒有長大的樣子。他們一起去找筆杆兒,路上小米兒說筆杆兒在他走後沒多久就結了婚,娶到個小媳婦,如今都是要當爸爸的人了。
他吃驚的張大嘴,“不是吧?真的結婚啦?”
當他看到筆杆兒時眼前的男人和他印象中的瘦個子完全不一樣,筆杆兒留了兩撮胡子,和以前幹淨的摸樣有點出路,人也變胖好多,估計是結婚後享福享的!筆杆兒熱情的請他進屋,然後開始敘舊,人變得開朗許多。
他看到筆杆兒的媳婦兒,是個嬌小型的,看上去給人的感覺很文靜,歲數也不大,她挺著五個月大的肚子為他們倒一杯茶,然後偎在筆杆兒身邊。他看看他們,覺得筆杆兒現在很幸福,從他的臉上可以看得出結婚是一件幸福的事,成家可以讓一個人長大,筆杆兒現在是一個女人的丈夫,將來還會是一個好爸爸,建立自己的家庭真是讓人羨慕啊!
他在想自己什麼時候可以娶個媳婦,組織一個屬於自己的幸福家庭呢?那樣的生活是他向往的,像父母他們那樣和諧的過一輩子他就知足了!
筆杆兒問他這一年多混的怎麼樣,有沒有人欺負他。
他還惦記著這事呢!他大概敘述一下他現在的生活,他過的很好。
筆杆兒又告訴他:“大黑走了,他說要出去闖闖,半年前去了省城,可到現在連一個口信也沒傳回來。”
他沉默良久,大黑那性格進城能行麼?“那大壯呢?”他問。
“大壯現在每天跟著他叔下地幹活,他媽因為大黑出走氣得臥病在床,他爸每天照顧他媽,現在家裏的農活幾乎都是大壯做,現在大壯估計應該在田裏呢。”又坐一會筆杆兒帶他們下地去找大壯,大壯看到他們放下手中的活拉他們去涼亭裏喝水聊天。
當他無意提到大黑時大壯的臉上失去笑容,說話的語氣也含著份悲傷,他說大黑可能已經……要不然是不會不給家捎個口信的。
他安慰大壯說:“不會的,大黑很獨立,不會有事的。”可他的心裏也很不安,這話也就是說給大夥聽的,可事實上大家心裏都有數。
這一夜他們聊到很晚,後來在大壯家吃過晚飯才散去。
從大壯家回來的那天晚上他的心一直很難受,腦海裏一直浮現出大黑的樣貌,他看著夜晚星辰對蒼天祈禱,希望大黑可以平安無事!
在村子裏走動的幾天裏他發現家鄉變化很大,以前他們一起抓魚的河已經幹枯,村前的那棵大楊樹也被砍掉,現在隻剩下一個木樁子供人下棋用……
很多事物都在改變,人也變化,除了小米兒其他人都和過去不同,就連自己也是。現在換成他教筆杆兒認字識數,他成為村子裏最有學問的人,別人見到他都給他起個外號叫他‘小博士’,可他卻覺得這稱呼很刺耳。
大壯變黑了,比以前的大黑還要黑。看到這些他真是感慨萬分,不知下次回來時他們又會變成什麼樣子,自己又會改變多少……想到這兒莫名的心酸起來!
後來他在家又呆幾日,每天小米兒都來找他玩,他教小米兒算數,小米兒學的津津有味,他答應小米兒以後每次回來都教他,小米兒開心的直鼓掌。
過完十五他準備回校,走的時候母親給他拿幾件新衣服,都是這一年多來母親親手為他縫製的,他背在背上和母親不舍的告別,父親又給他揣兩千塊錢叫他放心回校學習,缺什麼就買,別委屈自己。
筆杆兒他們又來送他,可是沒有大黑是唯一的遺憾!
再次離開家回到那已不再陌生的校園,那裏也有他的朋友,穆飛在等著他回去。
送他走時小米兒樂嗬嗬的和他揮手再見,他頓時恍然大悟,自己真傻,其實小米兒也變了,他不再是那個愛哇哇大哭的小米兒了,他們都變了!自己在長大,別人也在長大,小米兒又怎會例外?
時間在走,人在變,他心泛起酸楚,誰也逃不過時間的催化!
不過有一樣東西沒有變過,那就是他們一直緊連在一起的心,未曾分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