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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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年後來被定為嘉祐元年,這一天正是靈帝駕崩喪滿百日。
往日熙熙攘攘、人煙稠密的天朝都城——皇華城,今日未免過於安靜了,人們各自神秘的壓低了聲音,在集市、街道,和自己的家中竊竊私語,交頭接耳,議論的自然是這個驚天消息:靈帝駕崩之後由邊境而起的叛亂,居然被追查到是由右丞相贏冕一手操控,而在邊境用三個月時間剿滅了叛軍的年輕將軍夜擒風,昨日已經趕回皇華城,奉命連夜擒拿贏冕。
此日清晨,從靈帝去世之日開始的叛亂與平叛之戰,已經在離皇宮不遠的右丞相府完結。叛臣首領,靈帝朝權傾一時的右丞相贏冕全族被滅。靖亂功臣夜擒風正率領自己的少量衛隊,沿天街向皇宮而去,想必是可以複命了。隊伍行走得不算快,街道兩旁已有人家開門張望,越來越多的人聚集到街邊向他歡呼,夜擒風古銅膚色、輪廓堅毅的臉上掛著微笑,有禮的向左右點頭示意,但他的目光似乎看著肉眼所不及的遠處,顯然神思另有所屬。
夜擒風被喜歡他的人民稱為“風將軍”,與藺陌安並稱“皇華二公子”。“皇華二公子”一武一文,是天朝人心中的偶像,更是無數少女閨閣中羞澀的夢想,經此一役,夜擒風的威望和權力已經漸漸可以向他的父親靠攏——征戰一生的老將軍,兵部尚書夜鳴錚,為本朝開國立下過赫赫戰功,靈帝生前最為倚重。
於是,皇華城各個角落的人們又把猜測和好奇的目光投向皇華城最中心處,那一片綿延十裏的高高金色琉璃頂。晨曦微露,金色琉璃齊齊反射輝煌光芒,皇城禁宮之中光華流轉,攝人心神,恍如九霄雲中仙人樓閣。往日此時,正是百官上朝的時辰,但今天,禁宮東、南、西、北四方,以二十八星宿命名的五重大大小小二十八道宮門盡皆緊閉,三萬禁軍將士嚴守以待。而一些擔心受到叛亂牽連的低級官員,也不約而同聚集到了禁宮日常供官員出入的參宿門前,試圖打探消息,早做應對。
禁宮東北角,太子所居清華宮中,晨風掀起軟煙羅紗,太子妃夜卿鳳憂心忡忡,望向殿中枯坐一夜的老少二人。
太子李戩望著麵前的棋盤,麵色發白,細長潔淨的手指不自覺在千年酸梨木的棋桌上下敲磕,目光也遊離起來,明顯已經到了忍耐的邊緣。兵部尚書夜鳴錚須發斑白,但麵色紅潤,坐如磐石,呼吸均勻悠長,尖銳的目光從棋盤上一閃而過,投向眼前這個蒼白俊俏的少年,暗自歎息,用兩指穩穩夾起一枚玉石卒子,徐徐放下,木石相擊,“啪嗒”脆響。
李戩驀然抬頭,看看自己這位穩如泰山的老嶽丈,無不委屈的說:“那趙德烈我見過,爽直豁朗,鎮守北方邊境多年,先皇對他全族恩寵有加,當初聽說他舉北方數城之兵謀反,都沒人相信,我一直以為是胡蚩族在背後弄鬼,但想想,那些北方蠻子哪有這個心計,竟能說服趙德烈?但要真是右丞相,我卻更不相信,唉……贏丞相和夜老將軍您、襄王藺岐都是父皇托孤之人,忽起此心,真是叫人想都想不到,莫非右丞相是鬼迷了心竅?”
“他如今已經不是殿下的右丞相了。”夜鳴錚先提醒了太子一句,才搖搖頭說道:“此事絕非一夕性起所致,我兒在北方邊境平叛時已經查出背後確有胡蚩人在搗鬼,贏冕和他們早有勾結無疑,這件事,贏冕隻怕悄悄計議了十幾年也未可知,否則如何能準備得如此周密,一舉發動,來勢洶洶,險些讓我們無還手之力?”
“是啊,多虧擒風了,這次叛亂平定,我定要好好封他個大將軍。可惡胡蚩人那個新國王,這樣陰險狡猾!”
“先安定了國中人心,請殿下早日登基方是正經,那些外族小國野心之輩,慢慢再說,老臣定不會讓他成了大患的。”
夜鳴錚信心十足的話給了李戩極大的安慰,李戩自幼就知道,隻要老將軍肯出頭,自己就一定可以高枕無憂。
“唉!……原本和老皇上一起打天下的老人,就隻有老臣和他了,要說,這幾十年的交情,絕非等閑!但老臣我始終不敢說,自己能看明白了贏冕此人。他會有今天,自尋其死,老臣實在痛心!”
李戩正要找些話出來安慰這位老將軍,宮監驚喜的傳報聲已經傳進清華宮:“少將軍夜擒風得勝回朝啦!”
“……贏冕全族,負隅抵抗者全數被誅,無一漏網,生還的仆役下人已暫被關押到兵部大獄,有待移交刑部審問定罪。贏冕一族中還有兩個人,末將不敢擅自處置。”
“哦?他們一家還有人活著?統統殺掉!”李戩負氣似的一揮手,寬寬大大的袍袖拂到站在一旁的老將軍夜鳴錚身上,這讓他頓覺不妥,又轉眼用請求意見的目光看看夜鳴錚。
夜鳴錚這才不慌不忙的開口:“贏冕勾結胡蚩族人,利用多年丞相權力控製的邊境將士,於先帝駕崩之日謀反作亂,罪惡滔天,若捉拿議罪,也必定逃不過要滅族的,太子殿下不必心急。擒風,贏冕呢?把你去到丞相府的情形細細說來。”
“是!……”
當無意中查出這場謀反背後真正的黑手時,正在北方各城安頓人民和駐軍的夜擒風意識到真正的憂患在後方,立刻率精銳隊伍趕回皇華城,並命人先行秘密趕回送信給他留在皇華城坐陣的父親。夜鳴錚收到信後立刻用自己的親信更換掉三萬禁軍的所有首領,把他們關押起來以待甄別,然後調兵包圍了丞相府。
但因臨時換將,對禁軍未免統馭不力,當夜擒風於這天黎明趕到丞相府時,按捺不住的禁軍們早已不知由誰帶頭衝進了丞相府。右丞相府幾十年集聚的財富,不要說禁軍將士,就是朝中大臣,眼紅的也很不少。右丞相贏冕自知末路將至,一邊組織家丁拚死抵抗,一邊放火焚燒財物,但也隻是拖延了少許時間而已,禁軍們在黎明之前差不多就占領了整個丞相府。
“……末將趕到時,父親派出的齊將軍正好從城西華嚴寺擒來了贏離忉……”
“啊!對了,還有贏離忉。”李戩失聲到,“他新刻了一部經文,這陣子都住在華嚴寺,與老方丈論經鬥禪呢。”
不怪所有人想起贏冕及其族人時,都幾乎忘記還有個三公子贏離忉,這位贏冕的幼子與他精明強悍的父親和兩位哥哥大不相同,僅聽其“牡丹公子”的別稱就知道了,在這樣人家,不求“上進”,而隻愛詩酒風流,自然被認為紈絝,所以贏離忉在丞相府中很不受重視,贏冕應酬辦差從不讓他出麵,他自己倒也樂得逍遙。贏冕一族向來給人好攬權、氣焰熏天的印象,隻有贏離忉是唯一的異類。
“離忉不會與此案相幹的。”李戩笑哈哈的搖搖手:“誰會當他是贏冕一家子的人?我前陣子喚他來為那套新曲子商議填詞時,贏冕近年籠絡的幾個年輕官兒都不認識他。”
“縱然如此,謀逆大案到底要公開查辦,才能服眾,如果老臣沒記錯的話,贏離忉年方二十,早年的事不可能參與,近兩年的行蹤如何、與哪些人有來往,一查便知,先將他收監待查罷。”
贏離忉的行蹤,無非是尋幽探勝,圍獵冶遊,當然還有他們都喜歡的“紫陌別苑”這樣的地方;贏離忉交往的,無非是些僧道、文人、歌妓……當然還有和他一樣的官宦貴族家的公子哥兒,包括自命風流的太子李戩。事實上,雜學很廣、同樣風流好玩,又年齡相仿的藺陌安和贏離忉,是這位太子最喜歡的兩個玩伴,這讓李戩多少有些不自在,但夜鳴錚老成謀國,說的話冠冕堂皇,李戩自然不好開口。
“贏離忉是一個了,嗯,擒風,你方才說還有兩個人?”
“是!還有一個,她……”
“她……”見到她時的情形,讓夜擒風印象異常深刻,但要開口時,卻忽然有些拙於措辭。
右丞相府巍峨的漢白玉牌坊式大門向來是皇華城中的權勢象征,如今卻亂成一片,夜擒風先在這裏接收了被糊裏糊塗從華嚴寺抓起來,交給他處置的贏離忉。
發現自己家中一夜之間變成了戰場火海,會是什麼感受?贏離忉先是不敢相信的的左右看了一陣,忽然瘋狂的失態大喊“央兒呢?央兒呢?你們把她怎麼樣了?”夜擒風以為“央兒”是他的一位愛姬,一邊命人將贏離忉送回兵部監獄關押,一邊搖頭笑笑:發生父親謀逆、全族傾滅這樣的大事,他念念不忘的卻隻有一個女子,果真是紈絝。
忽然有一名禁軍軍校急急通傳,在丞相府中發生了奇怪的情形,這人結結巴巴的說不清楚,夜擒風一邊隨他大步趕往丞相府的禁地——離央苑,一邊耐心向他詢問,大致知道了事情發生經過:
當時有一隊禁軍是衝著擒住贏冕、獲取頭功為目的,直接尋找贏冕去的,他們衝進府中贏冕的住所時,看見贏冕正在大發狂性,持劍砍殺著四散奔逃的姬妾女侍,奪路向府中的西北方向跑去。士兵們追著他直衝進了離央苑,又直奔一座以綠色琉璃瓦為頂、玲瓏精致的殿房而去。
然後就是士兵們永遠無法忘記的一幕:他們剛趕到門口,就看見了那位少女,她隻是那樣手足無措的獨自站在殿房中央,他們卻彷佛被光芒耀了眼,隻覺一陣目眩——因為她的美。這少女衣飾華麗,目光卻空洞茫然,鈍鈍的張嘴想要向贏冕說什麼,贏冕迎麵喊了她一聲“央兒!”,卻毫不猶豫舉劍向她胸前刺去,看來這就是他不顧一切趕來的原因,一定在被抓住前做的最後一件重要事情——殺了這女子。
有反應敏捷的士兵衝上前阻攔了一下,贏冕身形受阻,一劍砍偏,正中那少女的左腕,鮮血噴湧而出,灑了一地。那少女好像受驚過度,顯得非常呆滯,踉蹌跌坐到身後一把椅子上,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很快就昏迷過去。趁著士兵們發愣的瞬間,贏冕狂笑著,一頭撞死在了殿房中的一根大柱子上。
“央兒?那女子也叫央兒?贏冕已經死了?你們查看過,沒有脈搏和鼻息了?”
夜擒風問道,那軍校講完了整個經過,又開始自言自語,無限遺憾、抱歉和追慕的:“將軍,小的沒念過什麼書,不會說話,您看了就會明白了,那女子好像天上掉下來的一顆星星,小的在宮中當值,也曾經有幸見到過光華公主,都說光華公主是天下第一美人,怎麼樣想也想不到,凡間還有比光華公主更美的女子……”
夜擒風不滿的看看他,心想一時忙亂還顧不上,等叛亂的事情結束了,一定要狠狠打這不知輕重的人四十軍棍。
但當他自己也走進那神秘的離央苑,看到死在椅上那少女的時候,這個想法立刻煙消雲散了。他就站在她尚未凝固的遍地血腥裏,卻險些要忘記自己是來做什麼的。
她已經死了?居然沒有這個幸運看到她睜開時的雙眼……夜擒風一邊查詢關於她的來曆,一邊試探過她的鼻息和心脈,最後發現她的右手腕上還有極其微弱的脈搏,緩慢得連大夫都懷疑隻是幻覺。
“你在等什麼?還不救人?!你看她的左手已成什麼樣子?竟也不包紮起來!……”
原以為已經死去多時的贏離央被救回了夜擒風家中,夜擒風還沒有娶妻成親,仍與父親同住,他的府第就是夜鳴錚的兵部尚書府。
“啊!贏冕果真有這麼個女兒!?”李戩失聲問道,連夜鳴錚也很注意的看著自己的兒子。
“是!末將在被擒獲的贏府下人仆役中分別詢問,所言大至不差。在贏冕府中,除了離央苑中服侍的人,其他人也都沒有見過這位小姐,知道有這麼一位小姐的老人們,也早被嚴令禁止談論,更不許對外說起……”的33
“不錯,當年聽說這孩子出生不久,龍玄策做出那個神秘預言之後,贏冕連殺三人,才止住了沸沸揚揚的議論。過了這十七年絲毫沒有消息,也不被提及,此事都漸漸被人淡忘了,甚至很多當年曾為贏冕四十多歲得此幼女而前去祝賀過的人,說起來都已經不太敢確定,贏冕到底有沒有這麼一個小女兒。”夜鳴錚點點頭,向年輕的太子解釋道。
“龍玄策十七年前到底是做了個什麼預言啊?讓贏冕要把自己的小女兒從一出生就囚禁起來,與世隔絕,連名字都沒人知道。”叛亂既已平定,李戩的不安已經消失,又對這個在全國上下流傳多年的神秘事件產生了無窮的興趣:“原來她叫贏離央……”
“龍玄策在先帝駕崩之時就已辭官,不過仍在京城,雖然可以召他前來詢問,但龍玄策十七年來也一直對這個預言的內容守口如瓶……”
“哼,算他識相!在治罪之前就先辭官去了,否則僅憑他蠱惑先帝這麼些年,老臣也饒不過他。”
原來先帝征戰一生,到了晚年忽然心有所思,特別好異術,想求長生,龍玄策就是他晚年最信任的方士,受封為禮部祭師。祭師隻是個虛頭銜,但因為皇帝的親信,地位便遠遠超然於禮部,很引起了一些正直老臣的不滿,夜鳴錚就是其中之一。不過龍玄策的行事並不像他平時在人前有意表現的那樣荒誕不羈,連夜鳴錚也居然抓不住他的一點錯處,這麼算來,先帝晚年朝中的各種矛盾,其實是很勉強的平安到了先帝駕崩之時才爆發,夜鳴錚就是在提醒李戩,不要貪玩誤事。
李戩也從小就喜歡找龍玄策尋消遣玩兒,聽夜鳴錚這麼說,心中自然明白,又是一陣好不自在。
“這個預言暫時無法知曉,但末將卻聽離央苑中服侍過她的人說,這位贏離央小姐,生來便有些不足,沒有智識,今年十七歲了,還如幾歲的孩童般,隻會說幾句話,連日常起居都不能自理。”
“啊!原來是個傻子!”李戩又驚呼:“贏冕如果是因為疼愛她,怕她被人恥笑才將她關起來,為何知道死期將至時,一定要親手殺死她呢?我看他準是鬼迷心竅了,居然喪心病狂,要砍殺了自己的小女兒陪葬。”的fe
“回太子,據他們府中的人說,贏冕並不重視這個小女兒,雖然錦衣玉食的供養著,但很少關心,也談不上疼愛,倒是贏離忉,據說是他們整個族中唯一分外疼惜這個小妹的人,兄妹二人也最為親厚,有例為證,贏離央尚未學會叫父親時,就已經會叫‘三哥哥’了。所以贏離忉口中喊的‘央兒’,是指自己這個小妹無疑。”
“如此,贏冕將她從小就關著,和自知末路時便要殺了她,恐怕都與那個讓贏冕深信不疑的所謂‘預言’有關……擒風,你說這贏離央還活著?”
“勉強可算活著,但昏迷不醒,大夫已經在盡力救治了。”
“嗯,此事可以緩緩來查,贏離央可以排除在此次謀逆案之外處置,但仍應在控製之下,直至調查清楚。”夜鳴錚威嚴的看看太子李戩,做了決定:“安定人心是第一要務,國不可一日無君,太子殿下,登基典禮早已安排好,請太子登基改元,安撫民心。”
“好了,叛亂已定,其他的後事整頓可以慢慢來,議了這麼久,先喝點甜羹潤潤嗓子……”太子妃夜卿鳳一直在一旁靜聽,直到現在才笑盈盈的開口,並親自端上三盞羹湯,先呈給太子,然後端給夜鳴錚和夜擒風:“父親,請……大哥,平叛這三個月辛苦得瘦了,小妹打算改日在宮中設宴,為你接風,也算是平叛的慶功宴……”
李戩其實心裏癢癢的想問一個問題:那神秘的贏離央,到底長得什麼模樣,有多美?剛才夜擒風說到此節時含含糊糊,他卻明明從夜擒風眼裏看到若有所思,這裏頭肯定有戲!
但抬頭一看,在殿中關門密議的四個人,除了自己外,另外三個,連即將成為皇後的太子妃,都是姓“夜”的一家父子兄妹,於是又低頭把這個好奇咽了回去。
先帝駕崩一百日之後,終於得以平安落葬,定諡號為“靈”,後世稱靈帝。太子李戩、靈帝唯一的子嗣,在內亂初定後順利登基,改年號為“嘉祐”,民間習慣稱他為“少帝”。
隨著贏冕一族被滅,這場新朝建立以來的第一場叛亂徹底結束,它後來被稱為“嘉祐之亂”。平定此亂的功臣夜擒風被封為兵部尚書、執大將軍印;而原本的兵部尚書夜鳴錚,被年輕的皇帝拜為丞相,他堅持謙退,隻肯任左丞相,並推舉了從前的左丞相齊斯擔任新的右丞相。太子妃夜卿鳳被封為皇後,少帝目前唯一的子嗣,皇後夜卿鳳所生的李承祀,還是一個繈褓中的嬰兒,也被封為太子。
在朝中忙完一天的大事,夜擒風回到府中已是入夜,皇華城中最好的大夫都被請來為贏離央診治過了,她的左手已經用上了最好的傷藥,被小心包紮固定起來,她卻依然昏迷不醒。
燭光下,贏離央的臉龐泛著珍珠般柔和明亮的光澤,神色平靜安謐如嬰兒。
夜擒風低頭看著她,像是在看著一道亙古以來就無解、卻引人忍不住反複思想的難題。父親自幼近於殘酷的磨煉,讓他有著與年齡嚴重不相稱的老成堅毅,他知道自己還不至於僅為一具美貌驚人的軀殼失去理智,隻是……看著她,讓人迷惑,卻不知道為了什麼。
而此刻,贏離央的身體裏,還在進行著一個深沉漫長的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