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卷 第二十一章 絳唇珠袖兩寂寞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18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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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辰時初過起來,外麵果然紅日搖窗,小鳥在樹蔭中蹦來跳去的鬧著。青瑣心情大好,催著小秀小眉更衣梳洗,穿了一襲淺櫻色的窄窄春衫,在倆個丫頭的勸說下,淡淡的施了點薄粉,等著殿外宮人來傳,才興衝衝的出殿去。
    麗日當空,雲升騰逮,太陽映著玉砌雕闌,鬱鬱蒸蒸。玄直門內外站定近侍錦衣人,擎的是圓蓋傘,龍虎旗來往飛騰。在一派氤氳溫靄氣籠罩下,青瑣跟著皇帝出宮了。
    龍舟是簇新的,軒廊四周飄逸著粉色的絲帷,把兩岸的風景塗染得五彩繽紛。禦河內大大小小的泊滿了樓船,兩岸侍衛禦林軍樹起了人體屏障,飄揚的龍旗在依然潮濕的河風裏漫卷。
    從出宮的那一刻起,皇帝便感覺到了青瑣的雀躍興奮。瞧著她在快樂中貪婪地望著一切,皇帝的心裏滋生出複雜的矛盾。
    “就您和我嗎?”果然,青瑣環視了周圍,一臉的失望毫無掩飾的流露出來,輕聲問道。
    “是,就我們倆。”皇帝說話果決,“朕今日特意帶你出來,全宮裏的人都會知道你是父皇最寵愛的女兒。”
    青瑣垂下了頭,柔聲回答:“青瑣知道了。”
    皇帝止步,一臉凝重的看了看她,語重心長道:“記住,你是婉平,大胄國婉平公主。”
    龍舟徐徐離岸,鼓號聲遏雲天。艙窗洞開,青瑣俯瞰窗下,粼粼波光蕩漾,水鳥振起潔白的翅膀,紅足踏破碧波。沐著春光,在日明風清天沿路遊覽,真有“何似在人間”之感。豔陽下,兩岸長滿了水草,千條萬縷弱柳垂揚,流鶯百囀。水牛和牛背上橫笛的牧童,遠處荷鋤農夫頭上的一頂頂褐色的鬥笠,田壟除草抱孩子的婦女……
    如夢如幻的風景,減緩了青瑣這段日子的鬱悶,她甚至不願走進一座又一座連綿不絕的離宮深院,她默默的注視著,眼光迷離。皇帝並未去看兩岸風景,隻悠閑地躺在船榻上,對麵的屏風之後隔著舞袖如蝶的女伶人,伴著吳儂軟語的唱腔,皇帝的手指輕輕敲在扶手上。
    船隊在一處埠頭停泊,鼓號聲中青瑣扶著皇帝步出了龍舟。在寬敞結實的橋板中段,他們聽到前麵有個嘈雜的聲音。皇帝停留了片刻,向更寬敞的埠頭走去,埠頭上一排禦林軍正驅趕想看龍顏的人們,前頭跪著迎鑾的官員,剛才嘈雜的聲音正是從那邊傳來。
    “前麵什麼事?”皇帝皺眉道。
    迎鑾的官員慌忙稽首稟道:“方才闖來個尼姑,嚷嚷著要見公主殿下,被轟走了。”
    紫桐姐姐?青瑣眼睛發亮,連忙向皇帝解釋。皇帝示意將那尼姑帶過來,青瑣一見,果然是紫桐。
    當下青瑣奔過去擁住紫桐,倆人在此相逢激動得熱淚盈眶。青瑣將紫桐拉到皇帝的麵前,雙雙撲通跪下了。皇帝自是吃驚,忙問原委,青瑣將紫桐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奏明,請求皇帝寫個詔書恕罪紫桐。
    “這裏沒有禦寶,如何寫的?”皇帝為難道。
    “皇上親筆禦書,便強似天符玉寶,勝似護身符。”
    皇帝沉吟,笑道:“今日要替婉平做點好事了。”令人搬來桌椅,取紙筆。
    內侍隨即捧過文房四寶,青瑣在旁使勁地磨墨,磨的墨濃。內侍遞過紫毫毛筆,皇帝拂開箋黃紙,橫內大書一行,臨寫,又問:“寡人不知卿姓氏。”
    紫桐道:“喚做紫桐。”
    皇帝便寫禦書,特赦紫桐本身一應無罪,諸司不許拿問,下麵押個禦書花字。
    紫桐再拜,磕頭受命。青瑣也上前叩拜謝恩,皇帝含笑扶了她起身。
    紫桐將禦書慎重收好就想走,青瑣苦苦挽留紫桐:“紫桐姐姐是青瑣的親人,您這番又去哪裏?”
    “回靜雲庵。”紫桐平靜地回答。
    青瑣沒辦法,隻好送紫桐一段路。
    紫桐隻讓她送了不到幾十步便闔掌道:“公主請回吧。心印心事已了,紅塵看破,自可以回靜雲庵養身修佛了。請公主多廣德積緣,小尼在此謝過,阿彌陀佛。”
    青瑣見紫桐心意已決,麵色平和,也就闔掌回禮,目送著紫桐袈裟飄飄的背影離去。
    船隊回轉皇宮方向時已過晌午時分,花動沿路春色,春日暖煦的陽光懶洋洋的撒遍漫漾的清波,皇帝已是累了,雙眼似睜非睜地看著艙窗旁倚柱而立的青瑣。
    一簇經雨摧打而零落的野杜鵑正捧在她的手中,那串粉紅映著她婉麗的容顏,風吹亂了她長長的發絲,將她的身影吹成一痕纖弱的樹影。
    皇帝攏起眉頭,望著對岸,沉沉的歎息道:“婉平,朕知道你在想什麼。你和他,朕是決不允許的……”
    青瑣聞言望了望皇帝略顯憔悴的臉,明澈的眼眸滑過一縷憂傷,而旋即用淡淡的笑掠去了。
    “皇上,八百裏紅翎急報。”侍衛的頭從艙外探進來。
    皇帝起了身,接過信件飛速地閱讀了一遍,立即用急促的聲調喊道:“傳太子、諸武將一律去翎德殿議事。”
    龍舟行進的速度加快,青瑣懵懂似懂的看著在艙內來回徘徊的皇帝,周圍的空氣突然凝重緊張起來。
    “父皇……”青瑣輕聲呼喚了一聲。
    皇帝這才抬眼看她,停止了踱步,揚著手中的信件似是自言自語:“漠北大亂了,突厥人突然南下,這一仗勢必要打了。”
    青瑣拿花的指尖驀然顫動,片片紅花從指縫間不斷的抖落。那簇杜鵑在她的眼中,亦不過似一堆焚燒的錦灰,經不得一點動靜,風起,便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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