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卷 第二十六章 但憑魂夢訪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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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手疾眼快,用另一隻空手捉住了小金蠶,但是仍然感覺手背似被細微的蟄了一下。他使勁地將小金蠶甩到了地麵上,接著用腳尖往上麵踩了踩,小金蠶自然一命嗚呼了。
站立在殿內的宮人慌忙地圍攏過來,天濂指了指金蠶的殘骸,又指了指一地的南夷猩唇:“你們且收拾一下。”抬手仔細的瞅了手背,覺察不出什麼。“一個小蟲子而已,定是不小心讓它跳進去的,或者明雨故意嚇唬嚇唬我?”淡然一笑,也就把這事置在一邊了。
今夜的皇後與往日的繁麗疊墜不同,一身淡妝,淺色的雲裳也沒有大鑲大滾的,兩鬢茉莉花如雪,顯示出青溜的一簇烏雲。人看起來比尋常消瘦幾分,倒添了一絲伶俏,三分年輕。盞盞紅燭在金絲紗的映照下愈加明耀照人,四處暗香輕繚,兩邊侍女垂眉斂目侍立。
“皇太後,都尉大人來了。”簾外的侍女稟道。
皇後聽到稱謂有一刹那的怔忡,心中百味萌生,不知所雲。楚士雄進來,聽到唱禮似乎也滯了一下,再看皇後淡淡地在鳳榻上端然靜坐,合著周圍的綽綽燭影,不由得牽了牽嘴角,慢慢的下拜,並未低頭,斜眼朝著皇後露出刻薄調謔的笑容。
皇後隻裝作沒看見,手中的絹帕緩緩遮住櫻唇。看著室內的侍女屏聲引退,然後,拿絹帕的手一顫,一鬆,帕子的一角如綻開的花瓣無聲垂落,露出帕上精繡的牡丹,淺淡一笑,優雅而自若。
楚士雄已經站起來,似乎瞧見了她的笑意,他抑住蹙眉的衝動,唇角仍是似無似有的笑。
“皇太後好不好笑,隨為臣去大寶殿就知道了。”
“濂兒,他沒去太子宮?難道今晚宿在大寶殿了?”皇後自若的笑意變淡了,透著盈光烏亮的眸子一眨不眨地望定楚士雄。
麵前的楚士雄緩步附在皇後耳邊,低語道:“別急,聽我說…”
夜風乍起,沿道上間隔盞盞對紗燈,光華璀璨水線般流轉。兩邊枝繁葉茂的攀藤綠木,一枝枝地沿著青磚石縫蔓延,鋪展在腳下,清香臨風吹送。皇後卻覺得一股股甜腥的味道在鼻孔下盤旋繞回,她差點嘔吐出聲。握著絹帕的手死死地按住心口,隻想著,這回真的由不得我了。
寢宮裏楚士雄對她細細低語:“新皇他中蠱了,那丫頭是沒得救啦。”
皇後如同被人推進了冰窖裏,掩在絹帕下的牙齒咬住唇,仍感覺頭暈目眩。
“是你和柳南天幹的吧?你敢這樣對濂兒!”她憤怒地盯住楚士雄,後者淩厲的目光鷹隼般冷射過來。她看得清晰無比,那一瞬間,眼前的楚士雄是可怕的。
“沒問題,等事情完畢,柳大人會治好他的。”楚士雄輕描淡寫著,徑直轉身去了。
大寶殿內因為宮人從未見識過中蠱的症狀,隻道新皇嗜睡,就隻有兩三名內侍守在殿內。皇後呆呆地站在殿門口,床榻邊的燭台都幾乎燃得盡了,一片昏黃的光芒。天濂就在昏黃的光裏靜靜地躺著,夜色迷朦,似霧如紗,她的眼睛也蒙了霧,濕光光的一片。後麵的楚士雄輕輕地幹咳一聲,她驚醒過來,移動蓮步往內走。
內侍領會到皇太後跟楚大人有要事,急忙點燃了鎏金燭台,天濂周圍通亮。
“濂兒…”皇後低喚。
天濂支吾了一聲,翻身,睜開眼瞧著她,露出孩子般的笑意:“母後。”說完就來拉她的手。
淘氣頑皮的樣子,親昵自然的動作,似曾相識的感覺…一直模糊在記憶裏的片斷,仿佛一串斷了線的珍珠,如今被天濂一係列的動作串起。往事轟然倒塌,皇後恍惚看見十歲的天濂,睜著迷茫率真的眼睛,黏著她要聽仙女的故事。那時她嫉恨阮貴嬪,密謀柳南天施蠱加害阮貴嬪,那時她相信天濂不會有事的,就如現在…
她驀的抱住天濂,失措的輕叫:“不會有事的,濂兒,不會有事的…”
“什麼事?母後?”天濂嬉笑地問,他的表麵讓人看起來相當健康,神智相當清楚。但是,楚士雄陰鶩犀利的眼早就看透了眼前烏黑的眸子裏是空洞洞的,蒙了層紗似的黯淡無光。
皇後頓了片刻,才淺淺一笑:“楚大人帶了兩個急奏,要請你批呢。”
天濂懶在榻上,仍不起身,仰起臉朝著楚士雄抿唇輕笑:“要怎麼批啊?”
楚士雄不急不緩道:“皇上隻管在急奏上蓋上玉璽即可。”
天濂一聽恍悟,坐起身,叫道:“玉璽呢?”
那邊垂立的內侍一聽,傳了過去,一會捧著玉璽走了過來,小心地放在案幾上。
這兩個奏本,一是普通的京城調撥軍糧的事,另一個則是六部包括楚士雄在內的聯合上奏,共斥青瑣累累罪行,請求新皇切勿遲疑,立即按律法辦,斬立決。
“皇上,您先看一下,再蓋不遲。”楚士雄將奏本倒呈在天濂的麵前,兩眼死死地盯著他。
天濂張大著眼睛,眼光在奏本上泛泛地飄過,頭也不自然地輕微晃動起來。皇後的眼皮不經意地跳了跳,將玉璽遞給了他。天濂的神情似乎躁亂不安,抓過沉甸甸的玉璽,按照皇後的指點,玩兒似的蓋在了奏本上。
末了,他忽然又站了起來,兩眼迷惘地環視著四周。楚士雄心下釋然,趁機將蓋了玉璽的奏本卷了起來。
天濂徑直往殿門走,皇後略顯慌亂,連忙在前麵擋住了他,陪笑道:“濂兒,你要去哪?”
天濂自顧說著:“我回行宮。”接著沉思,一本正經道:“她在等我。”
“她…”皇後微微一愣,表情淡淡的:“對,她在等你。”回頭喚內侍:“來人,伺候新皇回太子宮。”
青瑣是在等,她一直在等。可是,當牢房的鐵鎖再次打開時,她等來的卻是一紙宣判她死刑的詔狀文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