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卷 第三十七章 滿地落花紅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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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巷口,往南走便是先前進來的禦道。那禦道原是青磚鋪成的,一眼望去,筆直而綿長。頭上是深邃的天空,三麵又是高峻雄偉的殿樓,周圍空闊而寂寥,靜得可以清晰地聽到自己的呼吸聲。
青瑣依稀記得上次夜宴後,太子他們是騎馬直進直出的,換了二殿下卻要走如此漫長的路——原來他們是不同的。禦道本就打掃得潔淨無塵,遠遠的還有宮人手持長柄帚,在陽光下一絲不苟地清掃著。
她並未料到在如此晴朗的天日裏會遇到建武皇帝。禦道的北麵就是翎德殿,此時皇上正坐在禦輦上,前有宮人開道,後有侍衛九龍黃傘護駕,一溜人簇擁著。他本來心思略重,懶懶的靠在步輦上,前麵青瑣煢煢孑立的身影映現在他的眼簾,他不由的直起身,眼望著那身影,眼角的笑紋瞬間漾開來。
青瑣聽到了宮人的吆喝聲,輕輕款款的跪在禦道上,耳聽得皇帝親切的聲音遙遙而來:“起來吧,丫頭。”聽見這種稱呼,她不禁驚訝地抬頭看皇帝。
步輦已經穩穩地落在她的麵前,裏麵的人一身輕鬆的出來,明黃色的龍袍,象征著皇權威嚴,目光深沉,臉上卻是帶著笑意。就是這副她不隻一次見過的笑臉,在她的心底深處,這個至尊無上的天子,他是個人,一個慈祥而又隨和的人。
皇帝就站在她的麵前,燦爛的陽光將他的五官勾勒得分外清晰,聲音和悅:“是來看朕的嗎?”
“不是,皇上。”青瑣老實答道。
皇帝聽了卻哈哈大笑,笑聲激蕩在空闊的禦道上空:“你應該多來看看朕才是。”他的眼光專注的凝在她的臉上,像在尋覓著什麼。接著,加了一句,“你要叫朕父皇。”
青瑣這才想起自己太子妃的身份,臉色不由得紅了。皇帝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麵露趣色,“朕很喜歡你,所以你不用怕什麼。上次看見你踢毽子來著,感覺很新鮮,什麼時候可以再過來?”
青瑣心裏猶豫著,皇帝像是猜到了她的心思,他並不點破,隻是用輕快的語言道:“在朕的眼裏,你隻是個小孩子,天真爛漫,淳樸可愛。朕很久沒有碰到像你這般純淨的孩子了,很希望你來陪陪朕,有什麼難處盡管和朕談談。”
遭皇帝這麼一說,青瑣心中的憂慮緊張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她屈膝應諾著,開心的笑了。皇帝朝跪在後麵的宮人示意了一下,有宮人鞠身過來,雙手奉上一副長型木塊,又恭敬的退下。
“這是腰牌。”皇帝將它交到青瑣的手中,“你可以去碧雲軒找朕,有了這個,誰都不敢阻攔你。”
青瑣雙手接過,施禮謝恩。
“皇上起駕啦…”
步輦穩穩地抬起,寂靜無聲的宮牆狹道,再次響起侍衛宮人喀嚓有致的步履聲。青瑣手拿著腰牌,眼望著皇帝的步輦越來越遠,皇帝還回身朝著她揮手呢。
腳步輕快的出了宮,青瑣感覺到自己今日至少有了點收獲,因為皇上。天清的馬車還在外麵,盡管他自己已經回去了,可是他並沒有把她扔下,是嗎?青瑣的心裏充滿了感動,天清剛才的神情讓她難受,她莫名其妙的感受到,隻要二殿下快樂起來,她才會真正的快樂。他是她牽掛的一個,盡管她心裏有著另一個人。
青瑣一路甜蜜的想,馬車奔馳如飛。
她哪裏知道,一場即將到來的危險正在悄悄地逼近著她。
李公公進了皇後的寢殿。
“什麼,她在打聽誰?”皇後聽了李公公的稟報,驚得花容失態,差點碰倒了幾上的茶盞。
“一個叫四順的人。”李公公瞄了皇後一眼,重複道,“老奴在宮裏二十多年,卻想不起來有這個人。那丫頭如今跑進宮裏來了,老奴不敢對娘娘有一絲的隱瞞。”
“你當然不知道四順是誰了。”皇後的臉色變幻無常,眉目凝結,“那丫頭竟然會知道這個名字…怎麼會呢?”
她手裏擰著絞綃帕,在外室來回走著,直到李公公已經退下了,她的嘴裏還在不停的呐呐著:“她是誰?她到底是誰?…”
青瑣是誰?她是芳菲的媒人。
明雨和芳菲結婚的日子到了。胖婆替他們選了黃道吉日,定於初九嫁芳菲。時間非常倉促,青瑣從皇宮回來第二日便向天濂告假,回小巷預先布置雜務,十分忙迫。
到了正日,芳菲早在院子裏梳扮停當,新娘冠裳也是自己徹日徹夜趕製出來的,街坊鄰居早就傳聞院子裏有個如花似玉的美人,這日那些婦孺之輩都跑來看新娘,還有不少幫忙的,院子裏熱鬧喧嘩,等著吉時上轎。
片時彩轎臨門,明雨一身新郎裝束,騎著高頭大馬,周圍旗鑼傘扇,甚是熱鬧。鄰居們並不知道新娘新郎身份,看新郎一派俊色,都在裏麵外麵喜滋滋地瞧著。
吉時上轎,青瑣扶了芳菲出來。為此天濂和青瑣還爭執過,天濂說,青瑣已是拜過堂的人了,本身又是芳菲的丫鬟,這回連個陪嫁丫鬟也不是,這身份有點尷尬。青瑣不理會他,因為她知道天濂是在戲噱她,胖婆她們更是沒想過這一層,那次的拜堂畢竟是假的。
再說明雨的新宅裏端整了賓相樂人,專候新人轎到,廳堂上懸燈結彩,十分鬧熱。天濂也在裏堂坐定,還有翰林的一些同僚,太子和江進士關係一向密切,太子的到來人們並不驚訝,行了禮後,眾人的目光重新轉到新人身上。
俄而,轎子到了,鑼鼓喧天,一派笙歌。賓相唱禮,請新人登上紅氈,行了禮,送入洞房。眾人接著坐席飲酒。席上說說笑笑,飲到二鼓時分。
正在閑聊,忽聞一股香風從洞房裏飄來,座上的人齊聲道:“真香啊。”
有人喊:“明雨兄以前鬧我的新房,今日要還報了。”幾個人響應著一哄而進。明雨又不敢阻攔,隻好含笑看向天濂。
天濂見月色正燦爛,想起青瑣還在洞房裏,他已經有幾日沒見到她了。便笑著道:“你要是不將美麗的娘子請出來,他們這些人是不回去的,鬧到天明,看你如何?”
明雨無奈,隻好進去洞房摘了芳菲的紅頭蓋,讓芳菲出來相見。
新娘子打扮的芳菲更是嫵媚,眾人一見,驚為天人。芳菲滿麵暈赤,淺笑嫣然,款款施禮。眾人早知明雨的媒是太子做的,竟是沉魚落雁之貌,愈發的羨慕明雨。
天濂見洞房裏隻出來新娘子,不見青瑣露臉,有點坐不住了,眼睛直朝著裏麵瞧。
鬧了一回,眾人方才散席,各自回家。天濂拉了明雨,指著洞房道:“你去把這丫頭給我叫來。”
明雨訝然道:“方才進去時,好像沒見到青瑣。”回身去問正在整理桌子的芳菲。
“她早就回去了。天黑路不好走,奴家讓她早點回的。”芳菲回答道。
天濂聞言眉心微斂,也不用這對新人恭送,急匆匆地走了。
“你說太子殿下會去哪裏?”明雨突然問芳菲。芳菲含笑不語。
一對新人站在院中,此時明月霽霽,伴著清香的風在眼前縷縷拂動。明雨輕攬芳菲入懷,眼望著耿耿夜宵道:“月老請受我們一拜,明日再去謝媒如何?”
芳菲見此,櫻口一笑。她知道明雨是在借物喻人,想起自己曾經手撫虞美人悲怨憫人的情景。如今風動梨花,淡煙軟月中,心上人翩翩歸來,月老太眷顧她了,執手的人就在身邊。他們要執手白頭,不再錯過今生。
有情人脈脈相對,眼前珠簾隱隱,千般溫柔,正是一對鴛鴦春睡去,錦衾羅褥不勝春。